待所有人集齊,他再次調整了隊形,他與林鋒在前麵帶路,容清在他身後,然後兩兩結隊,化神和金丹穿插,最後由兩個化神斷後。
林青竹和之前討厭他的魏旭分到了一組,站在中間,算是個好位置。
甬道很深,還很悶,裡麵空氣稀薄,眾人轉為內呼吸,又服下一顆屏息丹,然後用法術照亮周圍,朝前走去。
林青竹能明顯的感覺到,他們是往下走的。
甬道很狹窄,但法光卻照亮不了多大的距離,這些黑色的石頭不僅能吸收神識,連光源也不放過,甚至於他們周身的靈氣,也在慢慢的消散。
林青竹也不敢催動蜉蝣訣減輕影響,怕被寧昶他們察覺。
法光交錯,晃過一個個漆黑的土穴和亂石,還有前麵人紛亂的影子、脖頸、後背,以及空氣中細小的塵屑。
混亂晦暗,好像在深海,下一刻便會突然照到什麼極為可怕的東西。
荷包蛋豆大的眼睛一直盯著看,看著看著,慢慢爬進了林青竹的頸窩,鑽進了衣領裡。
顯然是害怕了。
林青竹抬手摸摸它,凝聚了一小點淡綠的光團,讓它藏在衣領裡抱著。
小龜趴著他,抱住了光團,藏在衣領下的眼睛看著他。
想發出聲音,卻又隻劃了劃手爪。
而在外人看來,小花鼠鑽進了李立衣領,一聲不吭。
魏旭嘲笑道:“你這老鼠被嚇破膽了?平時吱吱叫個不停,現在一個字也說不出,真是個扁毛畜生,寵隨其主。”
林青竹想了想,仿照李立之前的說話風格:“因為旁邊有狗在叫,他害怕。”
“你——”魏旭壓低聲音,“我勸你彆太得意!”
林青竹隻陰惻惻地笑了笑,對他傳音:“再惹我,回去告訴叔父,要你好看。”
魏旭的臉霎時難看起來,回他:“我是主峰弟子,你能奈我何!”
卻也沒有挑釁他了。
林青竹第二次狐假虎威,還有點意猶未儘,心裡又慢慢準備了很多反派台詞,等著時機說出來。
這裡太黑,也太悶了,越往下走,周邊越來越熱,石頭發灰,看上去不像仙人的洞府,反倒像蟲子的洞窟。不知走了多久,周邊才寬綽了些許,他們因而撞見了第一間石室。
石室低矮而粗糙,裡麵什麼也沒有,隻放著一具棺槨,周邊積攢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塵灰。
“這……這秘府怎麼這麼像陵墓。”有人心直口快,問出了聲。
原想的靈草寶物一件沒有,反倒是靈氣越來越稀薄,空氣裡還彌漫著一股惡臭。
是先人特意給他們設下的考核,還是他們單純走錯了路?
寧昶眉頭微皺:“不要進去,繼續往前。”
一行人掠過這個石室,然而再往前,這樣放置棺槨的石室越來越多,墓室也越來越華麗,有些血氣甚重,棺蓋甚至是打開的。
林青竹在看到那具打開的棺蓋後,腳底突然冒起一股涼氣,而後本能往墓室上方一看,赫然看到一個倒坐的人影!
它身上沒有一點氣息,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隻是成人形,就掛在上麵,直勾勾地盯著他。
“寧師兄,有魔物!”
幾乎是一瞬間,林青竹知道了那是什麼,之前他雖然沒有遇見過魔物,但凡是見到,就不會認錯。
那種感覺太惡心,太詭譎了,和妖鬼甚至於陰邪不一樣,沒有一點生氣和靈智,讓人從心底感到害怕。
話音剛落,那道魔影就朝恰好在石室旁的林青竹撲了過來,林青竹手上早拿著李立的防禦靈器,是個盾牌,扛了一下,就這一下,靈器便發出焦黑腐臭的腥味。
它的頭發有如活物,從盾牌邊纏上,林青竹當機立斷,一腳連魔帶盾踹開,才沒有被魔氣沾染上。
三階魔物,堪比化元。
一旁的化神立刻一劍殺了上去,這一劍下,如果是平常的妖鬼,早被一分為二,可這魔物足足堅持了三劍,才被徹底殺死,化作一灘腥臭的液體。
“這地方怎麼會有魔物。”林鋒看向寧昶,就連容清也神色微變。
魔物一般隻存在橫斷山沿線,從神盟的極北,到林家的北山,其他地方鮮見。
這東西和魔修不一樣,和妖鬼更不是一個品種,修士的法力對上它們,天然便會弱上三分,常常有力不從心之感。高階魔物的天賦更是匪夷所思,不少被鎮在仙宮絕境,以防其禍害人間。
寧昶:“能鎮壓魔物的地方,豈是等閒,這裡必有重寶。”
他水滴環身,依舊片塵不染,又看了林青竹一眼:“過去這麼久,其他古教想必也趕到了秘府,我們不能再耽擱,繼續朝前。”
能被琅嬛秘境卷來,此地想來沒有太過高階的魔物妖邪,他們一行八個化神並一個煉藥師,保命不成問題。
其他人想通關節,也冷靜下來,加快速度,繼續朝前掠去。
這次滄浪仙宗的那人也來了,他們與他爭鬥數久,必不能被他搶奪先機!
長風盛會可沒有多少年了,若能拿到秘府傳承,實力暴漲一截,說不定有望問鼎仙榜,名揚天下。
他們不怕這秘府危險重重,就怕一番探索下來,配不上他們如此心力。
林青竹努力疾行,跟在後麵,而隨他們的氣息傳遞得越遠,兩邊墓穴蘇醒的魔物越多,他們後麵拖了密密麻麻的尾巴,如果不是斷後的是兩個化神,他們早就被衝散了。
饒是如此,頭頂也有不少漏網之魚,兩邊石壁更是接連躥出血紅的蟲子。
甬道頓時一陣刀光劍影,但因為空間太過狹小,眾人毫不戀戰,腳下步伐不停,不斷朝前奔襲。
魏旭抵擋得辛苦,轉眼一眼一看“李立”,卻氣得七竅生煙。
這人竟然恬不知恥,緊緊貼在一個化神身後,身上罩著金光鐘,赫然又是一件靈器!
這都第幾件了!他到底還有多少靈器!
腳下穿的還是追雲靴,一步可抵他七步。
林青竹卻也不好受,他躲在金鐘裡,雖然是金色透明的,可以看到外麵,可是一個魔物撞他一下,鐘就嗡一聲,質量明顯不如辛屠的寶貝。
隻能說勉強混過去。
又奔襲了幾個時辰,林青竹丹田的真元都快下去一半了,他們終於看到了甬道的儘頭!
眾人的速度再次加快,幾乎是一息之間,所有人便儘數躍出甬道,當最後一個人逃離之後,最前的寧昶驟然激發陣盤,數張符籙跟隨而去,帶著雷鳴電閃之氣,封鎖了甬道口。
後續妄想衝出的魔物,儘數被攔截在道口。
甬道儘頭是茫茫斷崖,往兩側延伸,不見儘頭。而他們也並非在斷崖之巔,往上是懸崖、往下仍是懸崖,對麵撲朔迷離,紅霧彌漫,隱隱能見到相對的崖壁,卻無路抵達。
之所以說無路,因為此處有地脈封鎖,禁空禁飛,也無法撕裂空間。
“麻煩。”林鋒道。
這樣的封鎖堅持不了太久,一行人隻能往右側或左側狹窄的棧道上奔襲,最終在容清的示意下去了右側。
棧道極窄,有些甚至不能稱之為路,隻是幾塊突出的石頭。放在平日不過爾爾,但此時無人能夠禦劍飛行,一旦掉下去,除了有荷包蛋的林青竹,其他人生死難料。
哪怕化神,肉身也是有極限的,不可能承受千萬米墜落的高度而不死。
好在身為修士,哪怕實力最差的“李立”,身法也是有的。
崖底紅霧彌漫,不時傳來洶湧的風聲,當風略微吹散紅霧,便能確實看到對麵的山體,離他們足有幾千米遠。
而上方,照舊是茫茫黑暗,看不見山頂。
一行人隨著棧道不斷往上攀,又經過半個時辰的攀岩,終於看到上方那一方突出的寬廣石台。
石台儘頭,有一條直通對麵山體的鐵索,在紅霧中搖搖晃晃。
但讓他們驟然緊張起來的,不是這條鐵索,而是在石台上,先他們一步抵達的一行人。
同是古教弟子,皆著玉紅弟子服,共二十人,其中十個化神、兩個元嬰、八個金丹,人數勝過他們,且無論男男女女,身上都隱帶一股邪氣。
他們正是來自西北古教中,唯一一個不介意仙魔共存的大教,天煞宗。
為首之人與寧昶修為不相上下,腰佩一把長鞭,俊美的臉上略帶些輕佻,踩在崖邊,朝他們笑道:“原來是禦虛宗的道友,可要我拉你們一把?”
說罷,他伸出手,然而手上卻扣了靈訣,隻需翻手,便能將他們打落懸崖。
*
然而來人終究沒有扣下靈訣。
不是因為仁慈,而是因為寧昶已快接近石台,臉上帶著些冷漠的笑意,隻需一躍,便能輕易近身,屆時兩方都討不到便宜。
寧昶的聲名,在西北是傳遍了的。
而一陣厲吼從崖壁上方傳來,更是叫天煞宗的人臉色都微變。
“果然攔不了它多久。”紅衣青年笑了笑,這次是真心實意想要扶他們上來了,但禦虛宗無人接受其好意,紛紛提氣躍起,順著崖壁,迅速翻上了石台。
在看到容清時,他眼睛一眯:“哎呀,沒想到寧道友竟然帶了煉藥師,我們結盟如何?”
容清冷冷一笑,不理會他的招攬。
最後爬上來的是林青竹,因為“李立”根基最差,所以爬得最慢。
青年拉不到人,最後隨意抓住林青竹手臂,把他抓了上來,笑吟吟道:“不用客氣。”
林青竹感覺被他抓過的地方冒著一股灼燒的煞氣,目光打量他一會兒,慢吞吞回到隊伍了。
然而新的矛盾很快出現了,雙方都想借著鐵索過崖,那麼誰先過。
無論誰先誰後,都難以教人安心,先過的要警惕後麵的人偷襲,後過的也要膽戰心驚前麵是否有埋伏。唯有兩兩穿插,一同過去,才能相安無事。
“陸晉,你意下如何?”林鋒提出建議,朝那紅衣青年開口。
陸晉側了側頭:“我自然沒有異議,不過我們要過橋,總得教人先探探路吧,總不能一杆子打翻了一船的人。爬山的時候你也感覺到了,下麵有東西,究竟是什麼,試試才知道。”
他笑笑:“我這邊出一個,你那邊也得出一個。”
在他威勢之下,很快天煞教有一個金丹弟子走了出來,臉色蒼白,站在了鐵索前。
“你們呢?”陸晉抬了抬下巴,“修為高了不行,我怕你動手腳。”
幾個金丹頓時警惕起來,互相看了看。
魏旭立即道:“讓李立去!他修為最低,一路也無甚貢獻,理應為我們探探路。”
“對對對,讓李立去!”
“讓他去!”其他人立刻符合。
林鋒原眉峰微皺,但思量權衡之下,最終也沒有說什麼。
而寧昶第一次將目光正正落在了林青竹身上,看著他枯瘦的身形、不安的神色,道:
“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