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然,你什麼時候和我一戰?”
說話的劍修眉目冷峻,渾身上下透著股凜冽殺氣,連他手中的劍仿佛也黑霧縈繞,散發出駭人的森寒。
顧然有些無奈。
南北兩劍宗據傳數千年前同出一門,後來分作兩支,一支在南,一支在北,各自都傳承了那麼一點東西,自然都覺得自己才是正統。
眼前這人就是北劍宗這一代最出色的天驕弟子,這家夥是個沉迷修煉的劍癡,眼裡隻有自己的劍和能入他眼的對手。
幾年前顧然外出修行,意外與對方撞入秘境之中,兩人聯手對敵、脫出險境。
顧然覺得不管怎麼說,這都該是兩派關係緩和的好征兆吧。
結果他倆離開秘境以後,對方就一直追著他要和他一決高下。
顧然雖是個劍修,平日裡卻並不好戰,尤其是他與對方實力不相上下,若是放開來打一場必然會兩敗俱傷。他們又沒什麼生死大仇,何必非要傷了和氣?
顧然耐心勸道:“世道並不太平,魔族正逐步蠶食邊境,各宗各派又都有自己的心思,正是最需要南北劍宗同心攜手的時候,你我不應把精力花在內耗上。”
數千年來,南北劍宗再怎麼愛互彆苗頭,遇到危難時刻還是會一起站出來共抗危局。
每次顧然翻閱劍宗史話,總暗暗揣測是不是每代南北兩宗都有聯係,隻是為了激勵門下弟子勤加修煉、相互競爭才假裝兩宗不和。
對麵的劍修聽著顧然老掉牙的說辭,目光轉到顧然的劍上。
顧然的劍光明瑩徹,一如其人。
他為人磊落坦蕩,格外愛交朋友,與誰都能把酒言歡,一般而言能不動劍絕不動劍。
鮮少有人見過顧然拔劍的樣子。
他見過。
身量高大的劍修暗中用舌尖抵著上顎,不願自己的情緒外泄半分。
他見過顧然使劍,那總是帶笑的眉眼分明斂了笑意,映著那如雪劍光卻更叫人挪不開眼。
那一瞬間叫人恍惚覺得天地間仿佛再沒有彆的顏色。
燦然滿目。
從見過顧然使劍的那天起,他心裡就再也沒有彆的對手,一心想和顧然好好比試一場。
可惜顧然始終不想出劍,他也無計可施。
“什麼時候改變主意了,可以來天樞峰找我。”
“隻要你來,我就奉陪。”
“我會一直等你。”
劍修扔下這麼一句話,毫不留戀地轉身走了。
留在原地的顧然摸了摸鼻頭,莫名覺得對方這話怪怪的,乍一聽還以為是深情告白。
不過他了解對方的性情,比誰都清楚對方眼裡隻有劍,自是不會誤會對方對自己有什麼特彆想法。
這不,一聽他說不想打,對方就一刻都不準備多留。
顧然送走這位煞星,繼續回到風光宜人的八角亭中與其他人一起歡談暢飲。
有人感慨說:“沒想到你們南北天驕居然認識。”
外人眼裡南北劍宗一直是水火不容的,可剛才他們遠遠看顧然與那人說話,瞧著竟不像是劍拔弩張的死敵,倒像是好友敘舊。
“不算特彆相熟。”顧然也沒糾正他們那南北天驕的叫法,隻笑著回道,“他隻是一直想和我放開了打一場。”
眾人一聽,都覺得這很符合那人愛劍如命的性格,也就沒再打趣此事。
顧然自己也沒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繼續笑著與新結識的友人們把酒言歡,直至月明星稀才各自散去。
顧然領著幾個南劍宗弟子禦劍回宗,揮退隨行弟子後便返回朱雀峰看看自家師尊有沒有出關。
每次出門完成宗門任務,他都是必須先這麼做的,這是他對撫養他長大的師尊由衷的敬愛。
顧然師尊宴知寒乃是南劍宗這一代宗主,執有名劍寒霜劍,年輕時有過“一劍霜寒十四州”的威名。
隻是後來他出手的次數越來越少,閉關的日子越來越多,隻有南邊各宗派舉行重大儀式的時候他才會抽空露個臉。
顧然是最早拜入宴知寒門下的,他是他們這一輩中最得宴知寒倚重的親傳弟子,也是南劍宗弟子心目中最好的大師兄,幾乎所有人都曾受過他的指點。
比起經常閉關不出麵的宴知寒,顧然在宗門事務中耗費的心力要更多一些。
所有人都已經認定顧然會是南劍宗的下一任宗主。
甚至有人覺得顧然現在和宗主也沒差。
這些話或多或少也傳到了宴知寒耳裡。
宴知寒打量著見到自己後麵露欣喜的大弟子,赫然發現不知不覺間他已經長到這麼大。
顧然是他師兄留下的遺腹子,當年師兄也是最得他父親愛重的宗門天驕,人人都認為他師兄會成為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