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不好接近天樞峰頂, 所以顧然獨自趕了過去,遠遠地為謝重明持護,以防有意外出現。
一如謝重明上次為他做的那樣。
這次的劫雷也沒比顧然上次陣勢小, 照舊是來勢洶洶, 看得北劍宗弟子都有些麻木了。
南北天驕的聯姻代表著什麼,代表著以後他們可以欣賞到雙倍的劫雷。
有人拿著剛到手不久的玉簡在新開設的修士論壇上分享了這樣的心情:感覺道心越來越穩了呢:)
沒辦法,你一天到晚看著劫雷劈裡啪啦地在宗門上方往下劈,心態也會逐漸變化,就感覺挨幾下劫雷什麼的根本沒啥大不了的。
當然了,這個弟子很快被自己帶教長老逮住,對他進行了嚴肅至極的批評:你且站在那裡不要動,我來幾個雷你扛給我看看。
沒錯, 這還是個能用雷符引雷的符修長老。
南大陸修士對這位道友的遭遇倍感同情,一個個都笑得好大聲。
這就沒經驗了吧,他們在宗門內部才用本名,在宗門外不管和人聊啥都是用自己起的道號,你們居然敢在公共論壇上裸奔, 不被自家長老逮到才怪!
有了這麼個前車之鑒在,其他人都不敢再瞎嗶嗶,長老們已經不怎麼出任務, 這代表著什麼, 這代表著長老們有錢有閒, 很可能會閒著沒事到處巡邏。
小命要緊, 小命要緊。
顧然自然不知小年輕們引發的熱鬨, 他在旁守著謝重明挨雷劫,看著看著總感覺有哪裡不對。那雷不僅劈在謝重明身上,還劈在謝重明的本命劍上, 劫雷同時淬煉著人與劍的軀體,令謝重明那把本命劍愈發散發著幽幽寒光。
熔岩深淵那種極炎之地,卻出了這種寒意懾人的寒鐵,著實稀奇至極。
又或許正是因為它是極寒之物,才沒被熔岩深淵熔化為翻湧的岩漿?
顧然邊關注著謝重明的情況邊思量著。
這場劫雷劈了整整一夜,北劍宗的天穹始終被雷電輝光映照得亮堂堂的。
顧然在劫雷結束後才落到峰頂查看謝重明的情況。
謝重明在顧然靠近的那一瞬間也睜開了眼。
他的神色有些古怪。
“我還動不了。”謝重明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聲音帶著些許沙啞,“你能幫我把劍撿過來嗎?”
顧然覺得謝重明這話客氣得有些生疏,不過他已經習慣謝重明什麼都要問上一句的壞毛病,倒也沒想太多。他伸手想拾起謝重明落在一邊的本命劍,居然沒拿動,不由略略收緊五指把劍柄握得更緊。
耳邊忽地傳來熟悉又陌生的呼吸聲。
顧然轉頭看向謝重明,赫然發現謝重明還在閉著眼調息。
那剛才與他說話的是誰?
顧然眉目一凜,正要鬆開握劍的手,卻感覺自己被人從身後牢牢抱住。對方如同空氣般將他包裹其中,低低地在他耳邊訴說起來:“你種的花都被劫雷毀了。”
聲音是熟悉的聲音,懷抱是熟悉的懷抱,可謝重明分明還盤膝坐在散落一地的殘枝敗葉之中,看起來還沒能消化劫雷帶來的巨大變化。
顧然一下子想到厲宗主曾經給他講過,謝重明會把情緒轉移到本命劍中,以此消除魔印帶來的影響。
難道這些被謝重明本命劍吞噬的情緒其實並沒有消失,而是凝聚成了謝重明本命劍的……劍靈?
難怪剛才劫雷不光淬煉謝重明的身體,還順帶淬煉他的本命劍,原來是天道沒錯過他這種規避入魔風險的做法。
意識到這是與謝重明生死相連的存在,顧然哄道:“不是什麼名貴花草,再種一些就是了。”
劍靈果然被哄好了,繼續放肆地把顧然包裹得更緊,說起了另一件事:“你身上有我不喜歡的氣息。”
他開始說起自己有多不喜歡這種氣息。
從第一次見麵開始,那個人就表現得和顧然很親近,好像他們才是要好的朋友,而他隻是個外人;後來在他們成婚當天,那人還穿著一身紅衣拉著顧然說話,仿佛他們才是新婚夫夫,而他隻是個外人。
劍靈一樁樁一件件地數過去,語氣還挺委屈,一點都沒有本命劍外表看起來那種冷冽模樣。
顧然:“………”
沒想到謝重明內心這麼豐富,原來當時隻字不提是因為他把這些情緒都灌注到本命劍裡了嗎?
而且為什麼一個劍靈還能感知得這麼清楚?他見完盛無衣以後還見過好幾個長老來著,這他都能分辨出來,難道是屬狗的?
顧然道:“我和無衣隻是朋友而已,以後我會讓他注意一點的。”他是個很注意親朋好友感受的人,更彆提謝重明還是他將要攜手一生的伴侶。
劍靈聽了顧然的回應後卻突然問出很熟悉的一句話:“我可以親你嗎?”
劍靈與謝重明本是一體,謝重明注視著顧然多久,它就注視著顧然多久,謝重明親顧然是什麼感覺,它便是什麼感覺。此時顧然溫聲軟語地安撫著它,它頓時生出一股難言的衝動……它也想親顧然。
顧然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
他很清楚劍靈融合了謝重明的一部分神識,吞食了謝重明大部分他認為會乾擾自己修煉的情緒,對劍修而言人和本命劍更是密不可分的關係,可了解是一回事,真正麵對這個局麵又是另一回事。
“不可以嗎?”劍靈湊近繼續問。
它其實沒有形體,隻能用劍氣將顧然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就像是包裹自己的心愛之物似的。要怎麼去親顧然它其實也沒有概念,但就是想和顧然更貼近一些,這是它在見到顧然之初就萌生出來的欲念。
記得他們初見之地是個蒼茫的古戰場,它清理完一批棘手的妖物以後走過無人的曠野,抵達了那個充斥著哀慟哭聲的古戰場中。在那遠古的哭聲之中,它聽到了一絲琴音。
難道有個琴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