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毫筆用的是黃鼠狼毛。”
顧然無情地拒絕了謝重明的贈毛想法。狼尾巴毛有點硬, 不太適合書寫,而且想逮住狼薅毛著實不容易,所以一般人都不會拿真正的狼毫來做筆。
大白狼表示沒關係,想薅它毛很容易。
說著它尾巴還甩啊甩的, 仿佛隻要顧然開口, 連它身上那用來抵禦嚴寒的細密長毛都能全剃光給顧然。
顧然生氣向來持續不了多久, 沒過幾天就被謝重明哄回床上去。隻是隨著秋意漸濃,他漸漸地就想起一些事, 想起自己與朋友們的那些爭吵, 想起自己一度感受到的孤獨,想起有個人說……要來向他報恩。
另一段被人造訪過的記憶忽然連接起來。
原來這一年他是這樣過的啊。
謝重明兩次“到訪”, 都是想帶他遠離那一切,想讓他放下那一切。
顧然心中了然, 卻始終不動聲色,每日還是彈琴寫字。偶爾謝重明纏得厲害, 他也會配合謝重明的索求,隻是不會太主動而已。
平靜而輕鬆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到南方下起了第一場雪, 顧然忽地感受到了什麼。
顧然捏著謝重明的狼耳朵說道:“我想騎著你出去走走。”
哪怕在這裡扮演的是“搶親的狼王”, 謝重明也從不拒絕顧然的要求,他化作狼形把顧然馱了起來, 走在飄著細雪的街道上。
許是因為下雪太冷了, 往日很熱鬨的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
顧然坐在狼背上,清楚地感受到白狼身上覆蓋著多厚的毛發。南大陸的動物一般沒有這樣厚實的皮毛, 因為南大陸即使下雪也隻是細雪, 鮮少能像北大陸那樣常年積雪。
這不是一隻會出現在南大陸的狼妖。
而另一份記憶裡出現的那個謝重明是個人類。
謝重明是來陪伴他的,陪他度過記憶中並不輕鬆、並不愉快、並不美好的一段日子。在那個遙遠的將來,他們應該是非常親密的伴侶, 他們不會有太多無能為力的事、不會有太多無可奈何的遺憾。
他們會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顧然伸手環抱住謝重明的脖子,俯身親了親謝重明那隻沾上了雪花的狼耳朵。
“謝謝你來陪我。”
顧然輕聲說完了,靠在白狼背上緩緩合上眼。
小秘境漸漸潰散。
不管往前開始多少次,這段記憶都隻能走到這一天,走到那具化身永遠停留在寂靜雪夜裡的這一天。
這也是當初顧然靈識歸位後為什麼會有一段時間走不出來的原因,對於那個走過了亂世、卻沒有走過人心的少年來說,一切都終止於那個孤寂的雪夜。
謝重明不知道顧然這次又是什麼時候發現的,不過他已經習慣每次都輕易被顧然看透,因為他比誰都清楚很多東西是藏不住的,比如他看顧然的眼神,比如他對顧然的占有欲,再比如他隻要有機會就想貼在顧然身上不挪開這種癖好。
謝重明緩緩睜開眼。
天光乍亮。
他們在回憶裡度過了大半年。
實際上卻隻過了一夜。
話本裡總說“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這小秘境裡俗世與世外的區彆確實宛如天上與地下。
謝重明乍然脫離小秘境也有些沒緩過來,伸手抱住了還閉著眼睛入定的顧然。
作為記憶的提供者,顧然還是比謝重明晚醒來一會。他睜開眼感覺自己被困在謝重明寬闊的懷抱中,一時有些分不清是夢是醒。
想到小秘境中那些廝纏,顧然無奈地笑道:“膩了一整晚還不夠嗎?”
對於謝重明在小秘境裡那些“脅迫”行為,顧然全然沒有放在心上,隻是覺得謝重明現在是越發纏人了。
“不夠。”
謝重明說道。
若不是知道顧然不是個能夠拋下所有事整日醉心情愛的人,他真想每天和顧然單獨待在一起,把過去錯失的每一天都補上。
顧然當然不會讓他如願。
沿海防線全麵開啟以後,各宗弟子搜羅回來的海獸就多多了。南北大陸的煉器師都聚攏在了沿海據點,悉心研究更進一步的共鳴法器,如果能有所突破,說不定能搗毀母巢。
這是雙方達成合作協議並共享研究成果以後提出的大膽方案。
根據每年獸潮出現的方位來判斷,母巢是會在迷霧之中移動的,隻要他們能確定母巢的具體方位以及移動路線,哪怕沒法穿越迷霧興許也能對它進行毀滅性攻擊。
比起南大陸那時常進入休眠的母巢,北大陸這邊的母巢顯然更活躍,幾乎常年都會製造獸潮,所以他們準備先嘗試定位北大陸的母巢,對它進行鎖定和攻擊。
隻要能夠成功搗毀母巢,有望徹底解決困擾南北大陸的獸潮。
說不定還能驅散迷霧、開辟新的人類宜居地。
即便有了工具,也要有能用好工具的人。接下來一段時間顧然暫且離開了沿海航線,與謝重明相攜前往彆處執行宗門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