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終於磨磨蹭蹭的把頭輕輕靠在了玻璃上、小小地用腦袋“砰”的一聲撞出動靜時,栗發的女孩已經快要把一份近十萬字的關於H012的實驗記錄看完了。
在安靜的實驗室裡,任何聲響都會被放大。
聽到實驗缸裡的動靜,女孩身體本能的一僵,隨後終於慢吞吞地抬起了頭。
她垂著眼眸,頂著看似冷淡實則不安的神情,將臉轉向了後側。
……雖然臉已經轉了過去,但女孩的目光卻一直沒有看向實驗體的眼睛,隻是堪堪停留在了對方被拘束服包裹著的身體上。
“資料上說,你大部分時間都會通過睡眠來自我修複,如果不刻意喚醒你,你甚至可以進入類似冬眠的狀態沉睡上個幾十天。”
“所以怎麼了?現在是睡不著了嗎?還是說,你需要一點鎮定劑來促進入睡?”
“如果你對我有什麼不滿,我也沒有辦法,畢竟把你轉移到我這裡,是BOSS的命令,我沒有選擇權,而你也沒有。”
“不過我暫時還用不上你,所以你大可安心的睡一覺,這樣你就不需要對著我的臉了……”
女孩這麼平靜的建議著。
然後,又是“砰”的一聲。
灌滿液體的實驗缸再次發出了小小的、敲擊的動靜。
女孩抿了抿嘴,終於將視線完全抬起,再次和青年對視。
而在對視的刹那——
女孩愣住了。
……剛剛那位研究員,在明知道H012處於清醒的狀態下,還絲毫不在意、不避諱的和她說了很多東西。
她聽見的內容,H012也一定都聽到了。
老實說,在聽完那段話後,女孩一直覺得知道了她姓氏與身份H012肯定會一改先前,轉用非常憎恨又厭惡的目光看向她。
畢竟,她的父母曾經是對方的研究員。
不管爸爸媽媽是不是自願進行的人體實驗,作為完全受害者的實驗體,會討厭負責自己的研究員以及研究員的後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更彆說,身為後代的她還接手了父母的研究,仿佛惡趣味的輪回一般,“宮野”再一次的成為了迫害對方的劊子手。
“宮野”這個姓氏,對H012來說,估計已經是恨入骨髓的存在了吧?
女孩心情沉甸甸的想著。
但是……
沒有。
再次與實驗體對視,女孩茫然的發現,對方看向自己的目光依舊是溫和的、不帶半點負麵情緒的。
不僅依舊溫和,甚至還多了一絲莫名的親近。
那個眼神……仿佛像是看到了什麼期盼已久、此時此刻終於出現在眼前的寶物般,閃亮之際又帶著顯而易見的高興與喜悅。
傷痕累累的實驗體青年對著女孩,露出了燦爛無比的、宛如小太陽一
般的漂亮笑容。
他額頭緊緊靠著玻璃,過肩的白色發絲在液體中漂浮,隨後他嘴巴努力的一張一合,試圖想要說些什麼。
……你想要說什麼?
女孩一時間不自覺的上前了一步。
年幼的她高高的抬起頭,努力看著青年的臉。
然後不由地越走越近,直到將雙手都貼在了實驗缸上。
聰慧的女孩眼睛睜得大大的,她看著缸中的青年的臉,很快就從對方的口型中辨彆出了對方想要對她說的話。
那是……
「誌保。」
「小——誌——保。」
那是,我的名字。
宮野誌保。
但是……為什麼會知道?
剛剛,應該沒人喊我的名字才對。
我也才剛剛回國,以前負責H012的研究員,應該也不會提到我的名字才對。
所以,他為什麼會知道?
栗色短發的女孩想不通,一時間心跳如鼓。
而又一次的。
「誌保。」
「誌保。」
「誌保。」
缸中眉眼彎起的青年不停地念著,他甚至很努力的想要讓自己懸浮的身體沉下來一些,以便能夠隔著玻璃更加靠近女孩。
……像是被街邊傷痕累累的警惕小狗毫無征兆的親近撒嬌一般,認為自己沒有這個資格的宮野誌保滿臉的緊張與不知所措。
片刻後,她猶猶豫豫地小聲道:
“嗯……是我。”
於是。
渾身都蒼白無色的實驗體,露出了如願以償的滿足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