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高明猛地盯住自家弟弟,呆滯的張嘴,小小“啊”了一聲。
……他貌似終於知道自己先前為什麼會聯想到那兩位同僚的臉了。
畢竟,他也不是沒見過、吐槽過那兩人互相偷偷觀察彼此,被人問到又死鴨子嘴硬的模樣。
“……”
諸伏高明瞳孔地震。
他看上去像一隻被展示了宇宙奧秘的震驚貓貓頭。
目光久久放空,隨後欲言又止,最終高明還是裝作沒發現、什麼都沒說。
……日本到底沒有通過同性婚姻合法的提案。
而在這個年代裡,同性戀人雖然不是沒有,但終究不算多見,屬於少數群體。
諸伏家不是那種很傳統古板的家庭,倒不如說正好恰恰相反,他們的父母都很開明。
但是……但是啊!
如果對象是外人就算了。
哪怕沒有血緣關係,但這種變相的內部消化,是不是刺激了點?
諸伏高明外表平靜,實則滿心糾結的和自家父親離開了廚房。
然後他看著客廳裡頭那隻一見到他就笑容燦爛揮手的顯眼小白毛,一時間感覺頭更大了。
。
……景光覺得自己好像混過去了,又好像沒有。
高明哥剛剛“啊”的那一聲,還有看自己的那一眼,到底什麼意思啊?
他緊張不安的想著,洗碗的速度都不由加快。
等他終於將所有碗筷都清洗乾淨,擦乾手出來後,就恰好撞見了Hiragi東張西望,抬手試圖摸向一旁輪椅的小動作。
景光一眼就知道他想乾嘛。
心下意識就懸起來,景光都沒想起自家爸媽就在旁邊看著,不會讓那個最近身體稍微好一點就開始不安分的家夥出事——直接就大步流星,心驚膽戰的匆匆衝了過去。
“等一下,Hiragi,彆動,輪椅沒固定,你會摔倒的!”
Hiragi手一縮,瞬間沐浴在視線之中的他心虛的抬起眼,然後理直氣壯的掰下車輪固定鎖,小聲辯解:
“瞎說,我已經掌握技巧了,知道要先檢查好輪子穩不穩定再動,才不會摔倒!”
Hiragi試圖自己從沙發轉移到輪椅上。
考慮到他的腿剛剛恢複一丁點知覺,還完全不能自主移動,更使不上勁,因此想要移動,就隻能調整調整角度,靠臂力和腰力挪。
……而Hiragi的臂力和腰力。
四舍五入,可以約等於0.5隻鵝。
景光歎了口氣,他邁步上前,小心翼翼彎腰將人抱起:
“是,是,但我想要幫忙,所以下次我在的時候,記得喊我,好不好?”
Hiragi嘟嘟囔囔,
但還是老老實實的伸手圈住貓貓眼青年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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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哪?回你房間嗎?”
“沒,我是想去找你來著,你洗碗好久啊。”
“因為今天是五人份的大餐啊,碗筷什麼的都多,我其實已經洗得很快了。”
“也是喔?”
白發綠眼的青年後知後覺的恍然大悟。
雖然如此,他不想再坐回沙發。
沙發舒服是舒服,但動不了,Hiragi更想坐在輪椅上在家裡到處溜達。
於是景光把他放在輪椅上,扭頭就去給他拿小毯子蓋腿。
諸伏高明旁觀著自家兩位弟弟的交流,忽然就呼出一口氣,心底的糾結悄然消散了。
……算了。
換個角度想想,以Hiragi的身體狀況,未來不管和誰在一起,都會讓他們擔心。
既然如此,那自家知根知底的好白菜試圖拱自家身體欠佳的小白菜的事……好像也沒那麼難以接受了。
至於其他問題——
諸伏高明喝了一口茶。
弟弟們都是成年人了。
那身為兄長,也不能再什麼都管了,對吧?
。
Hiragi的入睡時間很健康。
不健康也不行,在醫院住院療養的時候,有的是人輪班監督他。
所以他自然而然也養成了規律睡眠:標準的十點鐘出頭犯困,然後早上七點鐘準時被叫醒。
晚上九點半,Hiragi被景光抱去洗澡刷牙。
他換上了寬大的睡衣,義眼也卸下來裝回護理液中泡著,隨後再迷迷糊糊的被抱回房間,坐在床邊吹頭。
Hiragi說要自己吹,但他拿著吹風機撥弄著自己腦袋,沒吹多久就想收工。
景光隻能摁著他,重新把吹風機打開,耐心將那頭明顯還帶著水汽的白發吹乾。
在吹風機的暖風下,濕漉漉的白發一點點變得又蓬又鬆。
確認沒有哪裡還濕著最後,景光便把吹風機關上,然後好笑地看著那個困到一點一點的白毛腦袋。
“好了,可以睡了喔。”
“唔……晚安,小景,有個好夢。”
蓬蓬鬆鬆的白毛說著就往被子裡鑽。
腿動不了,就撲通倒在床上,然後像個打算結繭毛毛蟲一樣,卷起被子滾了一圈,就蜷縮在床中間不動了。
景光不得不伸手將毛毛蟲從繭裡抓出來,將人擺正擺好。
隨後,他歪頭凝視了對方好一會,半晌帶著笑意的伸手,輕輕戳了戳那好不容易有了些血色的柔軟臉頰。
白發青年被戳的往枕頭裡縮了縮。
於是貓貓眼青年笑意更深了。
他眼神閃了閃,想到自家親爹興致勃勃的收養想法,一時間,他腦海裡反反複複斟酌了上百遍
() 的告白計劃終於提上日程。
一麵沉思著,景光放輕腳步,一麵往門口走去。
他剛打算關燈,身後忽然就傳來了喊聲。
“小景——”
諸伏景光從思緒中回神。
他扭頭,然後看見了一隻滿是困意,但強撐著睜開的薄荷色眼睛。
怎麼了?
諸伏景光剛想這麼問。
然後他就聽見那個困到不行的小白毛茫然不解地張口:
“……你今天沒有和我說晚安欸?”
愣了愣,景光嘴角上揚,嗓音很輕很輕道:
“抱歉,我在想一件事。”
“那麼……晚安,Hiragi,有個好夢。”
。
諸伏景光同樣洗漱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三年多沒有回來,景光的房間仍舊乾乾淨淨。
顯然,他的父母有定期幫忙打掃。
躺在床上,手習慣性的摸索著脖子上的勾玉——哪怕Hiragi已經不再是“靈體”了,景光仍舊一如既往的隨身帶著它。
今天毫無疑問是難得幸福又舒心的一天。
在外奔波打滾過後,家的溫暖便越發顯得珍貴。
或許正因為太過幸福舒心了。
所以……盛極必反。
深夜淩晨三點。
諸伏景光蜷縮在被子裡,眉頭緊皺著。
片刻,他驟然驚醒。
……自組織瓦解後有一段時間沒再找上門的噩夢,仿佛見不慣他今日的幸福快樂似的,又一次地纏上了他。
景光心臟跳的極快,耳膜都因此咚咚作響。許久之後,他才緩緩呼出一口氣。
片刻,他起身,去摸床頭的水杯。
喝了好幾口水,等心跳稍稍平緩後,他打算重新躺回去醞釀睡意。
但他的身體似乎本能在畏懼噩夢,以至於怎麼都不肯再回到睡眠當中。
藍色貓眼的青年隻能睜著眼看著天花板,再次摸向脖子上的勾玉,然後在心底數羊。
等他耐心數到第99隻的時候,他忽然聽見自己門外不遠處響起的窸窸窣窣的動靜。
——先是“哢嚓”的開門聲。
——隨後,是他相當熟悉的輪椅轉動聲。
諸伏景光:“……”
一個激靈的起身開燈,景光手忙腳亂地跑去開門。
然後,他和打著哈欠,揉著眼睛過來的白發青年對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