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明白,大熱的天把人從教室拽出來,頂著大太陽排著整齊的隊列,等待“恩人”大駕光臨,叫什麼慈善?
一群傻蛋。
他不肯下車,坐在車裡吹空調。
車窗外忽然冒出的兩張臉嚇了他一跳,一高一低兩個女孩,瞪著大眼睛探頭探腦,看起來又呆又傻。
莫不是弱智?特殊學校好像有這類人群。
他剛準備開窗嚇嚇他們,就見兩人咿咿呀呀相互比劃著,一個女孩不知從哪掏出兩片洋蔥,教另一個把洋蔥放在眼下掰開,沒一會兒兩人開始猛眨眼睛流眼淚,又湊近車窗探頭探腦……
祁聿看明白了。她們是在照鏡子,看自己哭得像不像樣。
這是要乾嘛,不想哭硬哭?
祁聿透過另一邊車窗看到台上發言的許女士,滿麵慈悲,字句鏗鏘,一時難以分辨誰才是傻蛋。
再回頭,女孩已不見蹤跡。
許女士發言完畢,掌聲雷動,受資助學生上台,排好隊形表演手語節目《感恩的心》。
大熱的天眼睛都睜不開了還在感恩,傻透了。
祁聿準備玩一把俄羅斯方塊消磨時間,目光一掃忽然黏在隊列後排。
剛才那個掰洋蔥女孩?
前排都是高年級的,表演要專業得多,如果不是她哭得太投入,他壓根不會注意到她,台下的領導們大概也是。
幾乎所有的目光都在這個小淚人身上。
“感恩的心感謝有你伴我一生讓我有勇氣做我自己……”
音樂剛要激昂起來,“哐當”一聲,剛才還哭得稀裡嘩啦的女孩說倒就倒,現場頓時亂成一片——電視台正拍著,要是中暑了,可不是鬨著玩的。
女孩被抱進他們的商務車送往醫院,祁聿被攆下來,換另一部車走。
在下車的瞬間,他看見女孩衝某個方向眨了眨眼睛——一副得逞的表情。
祁聿唯恐自己看錯了,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不遠處站著剛才與她一起裝哭的同夥。
現場太亂,角度太刁鑽,除了他,估計沒人看見。即使看見了,估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活動因此提前結束,這對祁聿來說倒是個好結果。
因為這段特殊的“緣分”,許堂英私人資助了這個聾兒,後來成就了澤享集團慈善事業的一張名片。
再後來,許堂英介紹說,她叫袁知乙。
再再後來,她無孔不入地侵入他的領地、他的生活。
很久以後祁聿在老報紙上看到那天的相關報道。
報道說,聾兒對澤享集團的資助感激涕零,情緒激動哭到暈厥。
祁聿發笑——嗬,披著這麼厚一張羊皮,不暈都不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