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側有著長長的櫃台,有一隻頂著兔耳朵的女子像是正在算賬,手裡的算盤敲得劈啪響。
空中散發著一股檀香。
這是一間客棧,還是妖族開的。
宋小河發出一聲驚奇的低呼,再往回退一步,腳退出了墨線,於是眼前的景象頓時又恢複成村落的郊野。
麵前是燈火點點,身後是熱鬨的人群。
宋小河何曾見過這東西?當即稀奇得不行,進進出出地試探了好多回,心裡好奇得很,想馬上去找沈策問一問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卻在退出來的時候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這個靈器叫做靈域石,啟動之後可以在裡麵建立一個獨立的靈域,多用於外出時用來睡覺休息之地。”
宋小河轉頭,就看見雲馥站在身後。
她身著寒天宗的宗服,發髻盤上了花簪,垂下來的粉色發帶讓她看起來更有幾分少女的嬌俏,正雙眸含著笑地看她。
“舒窈!”宋小河驚喜地叫了一聲,兩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親昵地握住,說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也會來這裡,上次分彆我都沒能與你好好道彆呢!近日來怎麼樣?身體可還好?”
雲馥說道:“我跟三師兄一樣,正在受黑氣的
侵蝕,不過宗門幫我們穩住了病情,還尚有餘力。”
宋小河去瞧她的臉,這才發現她臉上打了胭脂紅粉,似乎是為了遮掩蒼白的病顏。
朋友遭遇如此困境,宋小河也沒有任何能幫助的地方,便愁苦地歎了口氣。
雲馥見狀,便拍了拍她的手背,寬慰道:“彆擔心,咱們此行來不就是為了這事嗎?”
“這次除了仙盟,寒天宗,玄音門,還有彆的門派也派了人來,那麼多厲害的人,大家合心努力,定會成功解除這種奇怪的詛咒。”
宋小河一聽,約莫就知道陰陽鬼幡的事情並未告訴這些人。
恐怕所有人聚集在此處,都是以解除鬼國的詛咒為緣由的。
宋小河也隱瞞未說,與雲馥閒聊片刻,很快蘇暮臨就找來,將他打聽的消息說給宋小河。
除卻先前在靈船上的弟子涉及的門派之外,還有鐘氏之人,因為鐘氏嫡孫鐘潯之也發生了黑氣侵蝕身體的情況,是以鐘氏也派出了大隊人馬來此地。
另外還有少量千機派的人。
千機派重煉器,其所在的戚國也以各種厲害的神器聞名,這些地上擺放的靈域石,就是千機派的產物。
陰陽鬼幡之事,隻有仙盟高層的人知道,隊伍裡也就是程靈珠和幾個天字級的獵師知曉,其他人一概不知。
宋小河並沒有被特意叮囑過不準把消息外露,但打探了消息之後,很自覺地將陰陽鬼幡的消息給隱瞞起來。
宋小河現在已經明白,有時候仙盟做的一些決定,一定存在著其中的道理,其目的的根本,就是保衛人界安寧,維護人界秩序。
蘇暮臨正說著自己聽來的消息,卻忽而被一聲斥責打斷。
“舒窈師妹,你在那裡做什麼!快過來,彆與她說話!”
聲音就在斜方不遠處,三人一同轉頭看去,就見鐘潯之與謝歸並肩站在那裡,身後跟著幾個身量高大的護衛。
鐘潯之穿得富貴,身上各處掛著玉石瓔珞,將鐘氏的富貴儘現。
夜色濃重,雖燈光明亮,但他背著光站在陰影中,宋小河看不太清楚他的臉,隻隱約瞧出他雙眉緊擰著,眼眸中迸發一種銳利的怒氣,正瞪著她。
宋小河不知道這人又在犯什麼毛病,便想要轉身離開。
“站住!”鐘潯之方才還讓雲馥彆與她說話,現在見她離開了,卻又幾個大步追上來,攔在她的麵前,“見了我轉頭就要跑,這是做賊心虛?”
“你說什麼?”宋小河的眉眼也染上怒意,雖沒他高,但也仰頭與他的視線撞在一起,氣勢不弱分毫,“好狗不擋道,還不快讓開。”
“彆以為你是個女子,我就不會動手打你!”鐘潯之被她一句話惹怒,像是當真氣得不行,渾身散發著凶戾的氣息。
“還不快將小河大人的路讓開!你以為你是誰?”
蘇暮臨立馬跳出來,見鐘潯之如此來勢洶洶,單是在身量上就壓了宋小河一頭,擺明了要挑事。
這正是蘇暮臨表忠心的大好機會,於是他便伸手推了鐘潯之一把。
他猝不及防被一推,沒站穩往後退了幾步險些摔倒,鐘家護衛見狀立馬圍上來,有人去攙扶他,有人則一把拎起了蘇暮臨的衣領,竟一下將他拎到半空中,凶狠道:“敢動我家少爺?找死!”
蘇暮臨雙腳撲騰了兩下,麵容一下子就被勒得通紅,當下骨頭就軟了,喚道:“小河大人,救我!”
“把他放下!”
宋小河也惱怒起來,抬手便打,幾拳打在那護衛的胳膊上,隻覺得像是捶在堅固的牆麵,震得手背都疼了,那護衛卻絲毫不動彈,輕蔑一笑,“你這般花拳繡腿也敢與我家少爺叫囂,仙盟有你這種弟子,實在是丟儘顏麵!”
宋小河身上還穿著仙盟的衣裳,不便真的出手與鐘氏的護衛相鬥。
況且就算真的動手了,她也未必打得過,畢竟派來保護鐘家嫡孫的,必定不是等閒之輩。
她動作飛快地抽出木劍,以劍柄當做攻擊利器,往那護衛的手腕的一處穴位狠狠敲去。
那護衛反應極快,一下便閃躲過去,同時也鬆了手,將蘇暮臨丟在地上。
正待他要拎著宋小河的衣領時,謝歸從旁處快步走來,急急道:“學文,不可對宋姑娘無禮!快叫你的人住手!”
他身子骨已經很弱,喊了這麼一句話後,便連聲咳嗽起來。
鐘潯之便道:“住手。”
他從地上站起來,護衛給他撣去衣袍上的灰塵,臉色蒼白得很,擺了擺手示意護衛退到後方去。
“宋小河,此事究竟是不是你在搗鬼?”他壓著怒氣問。
宋小河壓根就不知道他在說什麼,莫名被人找碴,心裡怒火旺盛,說話自然也不那麼好聽,“有什麼話便直說,何必這副拐彎抹角的作派?莫不是上回打賭輸給了我之後便懷恨在心,一直想找著機會尋事,早知你鐘潯之是如此小心眼之人,那錦囊我便是丟給狗玩也不會還給你!”
“你!”鐘潯之道行不夠,立即被氣得滿臉充血,氣血翻湧,狠狠咳了幾下,“你慣常詭計多端,先前是你用葫蘆玉器贏我,還敢誇下海口說是你自己召喚的神雷,這分明就是誆騙,詐賭!”
“我隻說了我能引來,又沒說用什麼引來,這如何能算作詐賭?你少汙蔑我!”宋小河冷哼一聲。
“巧言善辯!”鐘潯之大怒。
“狗仗人勢!”宋小河也瞪著他。
眼看著二人衝突越來越大,爭執聲也響亮,很快就引來了不少在旁處圍觀的人。
雲馥和謝歸趕忙一左一右站在鐘潯之邊上,勸道:“你現在身體不適,還是莫要動氣,宋姑娘此次也是奉仙盟之命前來此處,於理來說我們是一樣之人,應當團結起來。”
“是啊師兄,這裡那麼多人,還是彆與小河鬨了,況且她師娘還是你親姐姐。”
雲馥約莫是想用這重關係去勸鐘潯之,卻不知這恰恰是鐘潯之不能忍受之處,一聽這話登時勃然大怒,
一甩手指著宋小河道:“誰與她是一樣之人?師兄你看看清楚,當初我們一同在那靈船上經過鬼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我們都成了這副德性,偏生她毫發無損,如此精力旺盛之態,哪有半點受了詛咒的模樣?就連她身邊的蘇暮臨亦是如此,你還不明白嗎?”
宋小河聽出此話的不對勁,冷聲問,“你又想往我身上潑什麼臟水?”
“依我看,我們身上的這些詛咒,分明就是你在暗中搗鬼!”鐘潯之大聲道。
這絕對是宋小河活了十七年來受到的最大的汙蔑,她氣惱極了,當下也顧不得什麼仙盟,什麼鐘氏,一蹦三尺高,罵道:“你放屁!簡直是血口噴人!且不說你沒有證據就妄下定論,隻說我當時與你們都同在船上,若我要下詛咒,何以還要出手召雷擊退那些妖藤?讓你們困在鬼國之中不是更甚?”
“我就知道你如此說,你不過是想借此來洗脫嫌疑罷了。”鐘潯之冷笑道:“你要如何解釋我們都出了這種狀況,你們卻安然無恙?”
蘇暮臨躲在宋小河身後,氣憤道:“當然是我們受天官庇佑,福澤深厚!”
“哪來的阿貓阿狗都敢攀上天官的福澤,你說這話不怕惹人笑話。”鐘潯之譏諷他。
吵鬨聲越發大了,就連沈溪山也被吸引來。
他從圍觀的人群中穿過,走到前頭,果然看見宋小河在其中。
宋小河氣得滿臉通紅,牙齒緊咬,拳頭攥得緊緊地。沈溪山就站在邊上聽了兩句,很快就明白他們在爭吵什麼。
此事不算蹊蹺,自然能解釋得通。
宋小河無事,當然是因為有封印在身,穩固了她的魂魄,不是魔神那等傷及她身體的情況,當然奪不走她的魂魄。
而蘇暮臨則是因為他本身就是妖而非凡人。陰陽鬼幡正麵收人仙靈,背麵收妖魔鬼,那作用於凡人的正麵自然對他沒有用處。
至於沈溪山自己。
他猜測是那道將他靈力全然封住的封印的作用,連帶著他的魂魄也一起封在體內,這才沒被陰陽鬼幡奪魄。
但若是全解釋給鐘潯之聽,豈非將一切都給暴露了。
是以宋小河麵對此狀,也是百口莫辯,根本不知從何說起,隻一味反駁不是自己所為。
他聽夠了兩人的爭吵,往前走了幾步,來到這是非之地。
鐘潯之正慷慨激昂地指控宋小河,臆想著此事的幕後黑手是她,聲音越拔越高,就算是謝歸與雲馥齊齊著急忙慌地勸阻也沒用。
“吵什麼。”
沈溪山出聲打斷鐘潯之的話,淡漠地眼掃了他一下,“如此空口白牙的汙蔑仙盟,當我仙盟沒人了嗎?”
蘇暮臨雖然在打架的時候抗揍,也無畏,但平日裡卻是非常膽小,遇到了事更是飛快往宋小河身後躲,根本不能指望他。
眼下沈溪山來了,可算是讓宋小河找到了有人撐腰,立即往他身旁近了一步,又開始告狀,“此人卑鄙無恥,自己受了詛咒變成這副模樣,卻臆想是我所為,還說我師父是道貌
岸然,行事下作的小人!指摘是咱們仙盟居心叵測,謀劃了此事,簡直就是胡說八道!”
宋小河怕是給氣得厲害,呼吸都急促起來,一隻手攥緊沈溪山的衣袖,一隻手就差指到鐘潯之的鼻子上了,神情裡還有幾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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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在山上,她每回都是這樣向梁檀告狀,不論如何添油加醋,師父都不會懷疑,立即拍案去給她撐腰。
下了山來,宋小河收斂許多,話中並無捏造之處,也沒指望沈策當真會像師父那樣護著她,隻希望沈策能解決眼下困境,讓鐘潯之趕緊閉上那張討厭的嘴!
自打認識吵鬨的宋小河以來,沈溪山還從未見過有人能把她氣成這樣,袖子那一塊都被她捏得全是褶皺,可見握著拳頭使了多大的力氣。
鐘家人好麵子,沈溪山就道:“鐘氏乃是大族,在此處卻帶著幾個膀大腰粗的護衛欺負仙盟一個小弟子,傳出去不怕人笑話?”
“你看起來倒是也無恙?”鐘潯之的眼睛在沈溪山上下掃了幾個來回,嗤笑道:“那你們倒是解釋解釋,為何你們皆沒有受詛咒的影響?”
“如何不是因為你們靈力微弱,抵禦不了邪氣的入侵才變成這樣?”沈溪山都懶得跟他爭辯,也不論這次出現狀況的有多少人,一律打為修為太弱。
鐘潯之向來對自己的天賦驕傲,聽了此話果然動了大氣,話還未出口就撕心裂肺地咳起來,惹得一乾護衛無比緊張,又是喂水,又是喂靈藥。
他喝了幾口水,一把摔了杯子,掏出靈符來,怒道:“我倒不信你仙盟中的劍修人人都是沈溪山,今日我便向你討教一二,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沈溪山眉尾稍動,“我?”
銀月如鉤,夜風侵襲,將簷下的燈卷得輕晃,於是地上人影婆娑。
這裡越發熱鬨,不斷有人聞聲而來,在不遠處形成一個包圍圈看熱鬨。
鐘氏是修仙望族,仙盟則立於人界之巔,兩方起了衝突,上升到動手的地步,事情就變得精彩了。
若是仙盟落敗,更是一個令眾門派飯後閒談的笑柄。
沈溪山隻說了一個字,尾音微微往上揚,表示了疑惑。
落在鐘潯之的耳中卻是莫大的諷刺,仿佛充滿了看不起的意味,他怒道:“你不敢應?”
沈溪山道:“我並未帶符籙在身上。”
鐘潯之催動符籙,隻見光芒乍起,將他的四肢纏繞住,光芒融進他的心口,他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好起來,眉眼的凶戾也變得極具攻擊力。
“學文!”謝歸見狀,也急得病容通紅,喊道:“何必如此耗費靈力,快住手吧!”
鐘潯之置之不理,待光芒儘數融入身體,他就好像完全恢複精神,說道:“這符籙隻是我用來暫時恢複體內靈力的,並非拿來與你比試。”
“我知道你是劍修。”他一招手,護衛便將腰間的劍奉上,他握住後,傲然道:“我便用劍與你過招。”
宋小河見他當真要動手,思及沈策先前重傷休養許久,便一個大步上前,擋在沈溪山的身前,說道:“我與你比!”
“我怕把你打得像你師父那樣滿地找牙。”鐘潯之輕蔑一笑,完全不將她放在眼裡。
先前逢陽靈尊帶人上仙門找事,將梁檀的牙打掉一事不知在何時傳開了,其他門派拿捏此處大肆笑話仙盟。
宋小河聽了便怒,“是我給我師父找的牙,不是他自己找的!”
“我不想與你這蠢貨說話,還不讓開!”鐘潯之吼她。
沈溪山被吵得耳朵嗡鳴,伸手將她往後按了兩步,說道:“誰不知你鐘少爺身嬌體貴,若是敗在我手上,又該說仙盟欺負病弱,不如你身後這幾個護衛也加上,或者你有什麼師兄師弟,也一並來。”
鐘潯之像聽了天大的笑話,不可置信地將他看了又看,“便是沈溪山來了,也得給我鐘氏幾分薄麵,你一個無名之輩卻敢如此狂妄?”
沈溪山那雙漆黑的眼睛裡盛滿笑,“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