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鬼國桃源(三)(2 / 2)

小師弟 風歌且行 15692 字 5個月前

她提著燈往前走,正要開口抱怨兩句,卻忽而看見前麵的道路上有一個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就站在道路的正中央,位於提燈所涉及的光線的最邊緣處,所以隻勾勒出一個虛影來,看得不是很清楚。

宋小河立即停住了腳步,雙眼緊緊地瞪著那地方。

“喂,是你把我拉進來的嗎?”宋小河膽大包天,主動開口問。

但沒有得到回應,那影子仍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宋小河就往前走了兩步,隨著光線往前蔓延,那道影子也逐漸變得清楚。

是一個背影,從後麵看去像是個年輕的男子,身量不算高,但雙肩寬闊,身上套著緋色衣袍。

束起的頭發有些鬆散,散亂地垂下來不少,越往下看,影子就越虛無,直到宋小河的視線落到最下方,就看到他根本就沒有雙腳,小腿部分就變成了縹緲的輕煙。

這不是鬼是什麼?

宋小河咕咚咽了下口水,說道:“我聽說你們鬼都是冤有頭債有主,不會傷及無辜的,對吧?”

這類邪物水火不侵,由於沒有實體,所以處理起來相當麻煩,極其會糾纏,尋常的武器也根本無法傷了它們。

對付這種東西,符修最是拿手,須得用陽符□□克製。

而宋小河哪會那些東西,她手裡那幾張火符水符,還都是蘇暮臨學了五個月之後畫的。

“你倒是說話啊,有什麼問題,咱們交流一下。”宋小河快要被急死了,他就站在路中間不動彈,宋小河也不敢走過去,思索著他既然將自己拉來此處,想必是有訴求的,就像之前那小狐狸滿月一樣。

宋小河就問:“你也是討封的嗎?”

“看來你已經不記得我了。”站在前頭的鬼總算開口了,聲音無比沙啞,像是鋸子在木頭上拉鋸一樣,難聽得很。

宋小河疑惑地反問:“我們見過嗎?”

問完宋小河就有些後悔了。

她想起師父以前說起過山上的孤魂野鬼,在害人的時候,總是先提出一些問題。

類如“公子今晚為何失約?”“姑娘先前撿了小生的東西何時歸還?”

宋小河一時沒有防備,一下子就落入了這個陷阱之中。

她一手提著燈,一手捏著木劍的劍柄,隨時提防著麵前這個野鬼突然衝上來。

卻見下一刻,那野鬼緩緩轉過身來,慢慢地將正麵展現在宋小河的視線之中。

宋小河當場就給嚇了個半死,尖叫聲就卡在喉嚨裡,眼睛瞪得老大,四肢百骸都泛起寒意。

隻見麵前這野鬼的正麵已經完全瞧不出人樣了,似乎是在死前經曆過一場殘忍的虐殺,整個胸腔凹陷下去,碎裂的骨頭從身體刺出,臟器更是稀碎。

臉上看起來更為可怖,嘴大張著,下巴像是被生生掰碎,長長的舌頭垂下來。

身上那緋色的衣袍原本應該是素色,全被血液染成了紅色。

但偏偏,眉目之處尚為完好,沒有受傷。

他看著宋小河,似乎想露出一個笑容,但由於臉頰下半部損毀嚴重,表情看起來相當扭曲。

說話時舌頭輕動,難聽的聲音再次傳出來,他道:“方才我們還見過的呀。”

宋小河認出他了。

是嚴三穀,是給他們畫地圖的那個男子。

除卻恐懼之外,宋小河心中更多的是一種震撼。

她雖然已經知道那些對她無比熱情的百姓都是鬼,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嚴三穀的死狀竟然如此慘烈。

他身上的傷沒有利器刀口,像

是被人用赤手空拳,硬生生給打成這樣的。

實在恐怖。

宋小河汗毛倒立,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脊背上全是害怕的冷汗。

“你記起我了?”

嚴三穀又說。

她反複幾個呼吸,怔怔地看著嚴三穀,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宋小河,保持清明,不可動搖。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沈溪山的聲音傳進耳朵,如甘洌的清泉,滌蕩著宋小河鬱結而渾濁的思緒。

“沈策……”宋小河一開口,才發覺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我看見了嚴三穀的本體,他死前的模樣。”

“我知道。”沈溪山正在共享她的視線,自然也能看見,他道:“鬼蜮的出口,就在這條街的儘頭。你若是想要出來,就得一直往前走。”

“鬼體無法對人造成傷害,他們隻會嚇你。”他頓了頓,不知想到了什麼,然後說:“隻要你保持無畏之心,他們就無法入侵你的魂魄。”

“但是你說得未免有些太晚了吧。”宋小河差點哭出來,她現在已經都被嚇得雙手雙腳發軟了,哪還敢再往前走。

這句話一說完,嚴三穀就猛地飛起來,麵目變得扭曲猙獰,發出一聲淒厲的叫喊,伸出雙手無比利長的指甲,朝她撲過來。

宋小河可不憋著,當場就是一聲響徹長街的大喊,轉頭就要跑。

“啊——!”

她拽著手中的燈,一個勁地往回猛跑,卻聽得耳邊沈溪山道:“彆往回跑。”

“不往回跑,我就要被這個野鬼殺了!”宋小河大喊。

沈溪山說:“你好好想想,為何這條街上的廟被故意隱瞞了,為何往這裡走的時候,那些鬼就跳出來嚇唬你?”

“都這種時候了還你問我答嗎!”宋小河氣急,凶道:“你就不能直接告訴我!”

沈溪山頓了頓,然後道:“因為他們在保護那座道館,不準我們的靠近。陰陽鬼幡,就極有可能藏在裡麵。”

“你若是回頭跑出鬼蜮,就會迷失在鬼蜮之中,鬼蜮不破,你就隻能等到天亮。”

“所以停下來,往前走。”他說。

宋小河一聽,立即停下了腳步。

回身的瞬間,她將木劍猛地抽出,對著緊追不舍的嚴三穀麵容襲去。

那張麵目全非的臉被木劍一下打散了,如煙霧一般消失在空中。

周圍又變得安靜。

“傷不了他,快往前跑。”沈溪山又道。

宋小河不敢耽擱,拔腿就往前奔跑,一手拿著劍,一手提著燈。

燈籠隨著她奔跑的步伐搖晃,寂靜空曠的長街之上,投下少女奔跑時,衣裙翻飛的影子。

嚴三穀果然很快就重新出現。

那張臉變得更為恐怖,幾乎是什麼都不用做,單單是站在那裡就足以讓人害怕的程度。

他用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宋小河,張牙舞爪地朝她撲來。

有了第一回,宋小

河就沒那麼害怕了,她再次揚劍,將嚴三穀打散。

隨後就出現了更多的魂體,男女老少皆有,死狀皆是殘肢斷體,慘不忍睹。

他們發瘋一樣發出淒厲的慘叫,前赴後繼地撲向宋小河,阻攔著她繼續往前的步伐。

好歹宋小河也算是個仙門弟子,雖然平日裡幾乎沒有什麼機會遇見這些邪祟妖物,但多少也從師父的口中聽到些他年輕時候的輝煌事跡。

若是擱任何一個尋常凡人,這會兒早就嚇瘋了。

宋小河雖然不會再被嚇得往後退縮,但這一個個死狀如此恐怖的鬼接二連三地朝她發起攻擊,也讓她極是煎熬,手上的燈籠根本不敢丟,越跑越快。

約莫跑了一刻鐘,整條長街才算是到了儘頭,宋小河在踏出鬼蜮的刹那,所有嚎叫聲消失。

沈溪山就站在街頭,頭頂是一輪彎月,路邊掛著燈籠,將他的影子照在地上,拉得長長的,看樣子已等待許久。

宋小河繃著神經一路跑來,肺痛得厲害,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

見到沈溪山的那一刻,她咧著嘴就要哭,“這什麼地方,太折磨了,還不如直接給我個痛快嗚嗚……”

“過來。”沈溪山衝她招了下手。

宋小河累都要累死了,兩步走過去,扶著他的胳膊就要坐下來休息,卻被沈溪山一把給拽住,強硬地讓她站直。

隨後沈溪山往她腦門上拍了一張符,說道:“靜心凝神。”

宋小河隻覺一股無比清涼之氣湧入腦中,隨後將她所有連帶著恐懼,疲憊,鬱悶等多種雜亂的思緒一掃而空,靈力往身體裡不斷補充,宋小河的雙眸一下子就清明不少。

符籙被撕下來後,她眨眨眼,說:“我剛剛變得好奇怪,就一直想哭來著……”

“是你太害怕,邪祟入體了。”沈溪山的語氣裡竟然有幾分溫和。

他將一揚手,符籙就燃了火,燒儘。

宋小河心說那種情況下誰會不害怕啊?

但一看沈溪山神色如此平淡,完全沒有害怕的樣子,怕是這話說出來也會被他嘲笑,於是朝周圍看看,轉移話題道:“他們呢?”

“不知。”沈溪山知道她在問蘇暮臨和謝歸。

那兩人去了哪裡,遇到了什麼事,沈溪山根本就不關心,是死是活全看他們自己造化。

“若他們過了鬼蜮,就會出現在這裡,若往回走,就是迷失在鬼蜮之中,待天亮自會出來,不必管。”他抬步往前走,說道:“走吧,就在前麵了。”

宋小河心想也是,時間不多,總不能一直在這裡等著。

方才一路走來宋小河已經明白,這些鬼就隻會嚇唬人,確實不會對人造成什麼實質傷害,最多像她這樣因為太過害怕被邪祟侵體,變得思緒混亂罷了。

宋小河提著燈,與沈溪山並肩繼續往前走,行了約莫五十來步,就赫然看見皎潔的彎月下,一座大氣恢宏的道館出現在麵前。

這座道館,卻與先前所見的那座,甚至跟這一路走來看到的所有建築都大大不同。

道館雖然看起來氣派,但一眼望過去,簷下的燈籠殘破,牌匾歪斜,緊閉的大門上滿是劃痕和毀壞的痕跡。

門口立著兩尊等身高的石像,一左一右相對而立,皆是殘缺不全。

空地之上雜草橫生,像是很多年都沒有人踏足此地,顯得極其荒廢偏僻。

鬼國之中所有的建築和東西,都沒有經曆漫長年歲的樣子,唯有這座道館與眾不同。

這是一座極其老舊的道館,仿佛經曆了百年歲月的風雨摧殘,才形成了這般模樣。

宋小河提燈上前,站在簷下踮著腳往上伸直雙手,儘力將燈高舉,光亮卻仍無法企及牌匾,她轉頭看沈溪山。

沈溪山就幾步走過去,接過提燈,利用自己的身量優勢將燈一舉,暖色的光就攀上那張殘破而積滿灰塵的牌匾上,照出上麵的夏國字體。

宋小河仰著腦袋,費力地辨認道:“良、宵、道、館。”

下一刻,無端一股妖風侵襲,將兩人的衣衫吹動,長發卷起來。宋小河發辮上的小銅板撞在一起,發出清脆聲響。

她與沈溪山對視一眼,而後二人同時推開了道館的大門。!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