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檀拍了拍她的後背,“這是自然,你師父我可不是隨意拋頭露麵的人物,沒什麼大事才不會輕易來外山。”
“可是之前珍娘養的雞一連下了五個蛋,你不是還提著東西來外山道賀嗎?”宋小河說。
梁檀就信口胡謅:“雞生蛋,孕育新的生命,豈能不算大事?你還小不懂那些,日後就明白了。”
宋小河哦了一聲。
梁檀揉了揉她的頭說:“這一去辛苦你了,回去給你熬仙湯喝。”
宋小河許久沒吃師父做的菜,想念得很,立馬振臂歡呼。
沈溪山踩著劍浮在半空中,低頭往下看,正看到這師徒倆其樂融融的一幕。
視線落在梁檀揉她腦袋的手上,將宋小河的笑容看了個仔細。
他發現宋小河在不同的人麵前的模樣也是不同的。
下了山之後她雖然熱情交際,喜歡跟人聊天打鬨,但知禮節知分寸,偶爾鬨點小脾氣也很快就消氣。
在他麵前則更有幾分拘謹,不論是說話還是行事都刻意收斂了。
但她好像是因為她極其依賴梁檀,所以在梁檀麵前,她總像個孩子一樣,哭與笑都完全不加掩飾。
沈溪山就停留了那麼一會兒,就已經有人停下問他為何不走。
眼看著梁檀牽著宋小河,帶著蘇暮臨回山了,沈溪山也禦劍飛走。
回到後山,梁檀便懶得再用靈力維持年輕的模樣,恢複了頭發花白的樣子,麵容蒼老許多,但仍能看出當年的清俊。
他頻頻回頭看安靜跟在後麵的蘇暮臨,最後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總跟著我們做什麼?”
蘇暮臨立刻道:“小河大人去哪我便去哪。”
梁檀說:“你在內門不是有住的地方嗎?”
蘇暮臨回:“天沒黑,我不回去。”
梁檀又道:“晚飯隻做了三人的分量,沒你的份。”
蘇暮臨很是
無所謂:“我不吃。”
“當真就對我們家小河癡心一片?”梁檀笑眯眯將他上下打量,說道:“模樣倒是好看,家住何處?令尊是什麼人物?細細說來,我或許能考慮考慮你。”
宋小河撿了根木棍在前麵揮著玩兒,聽到這話就扭頭,說道:“師父,你要考慮他什麼?”
梁檀就道:“我作為你的師父,不能總看著你做白日夢,肖想著練無情道的那小子,眼看著你慢慢也大了,合該找個體己的道侶,我也不知道還能活個幾年,屆時還得有個護著你的人是不是?”
宋小河說:“珍娘養的那隻雞都活了八十年呢,師父總不可能沒雞的命長吧?”
梁檀的臉一黑,“那是隻妖雞,凡人如何能跟妖比壽命?”
宋小河道:“哎呀師父你就放心吧,如今我也變厲害了呢!況且我正朝著小師弟一步步靠近,又不是非得要道侶,若是日後我與小師弟相處成交心的知己同伴,也一樣可以與他相互照應。”
“有什麼用?朋友同伴這些虛無縹緲的關係,隨時可以為了一些私利翻臉,況且你有所不知,”梁檀停了一停,慢聲說道:“那小子身上有斷情禁咒,真正是絕親緣,絕情緣,壓根不會與誰相處成知己同伴。”
“斷情禁咒?”宋小河頭一回聽說,好奇地退了兩步,來到梁檀身邊問:“那是什麼?”
“是盟主親自在他身上下的咒印,此咒斷情絕愛,若是動心便會由黑轉為紅色,一眼就能被人看出來……”
“那這個斷情禁咒是什麼時候下在小師弟身上的啊?”
“十二歲。”沈溪山攏袖而立,站在盟主殿的中央,朝著座上的青璃微微頷首:“距今已有七年。”
“轉眼竟已過去那麼久了。”青璃道:“讓我看看咒印如何了。”
沈溪山有些不太明白師父的用意,這麼著急將他召來竟然就是為了看他的禁咒。
但他並未出言反駁,隻是轉過身去,用靈力將長發束起,露出了後脖子。
隨後他念動法咒,就見那原本乾乾淨淨的後脖子處就慢慢浮現出一個濃墨所染的“禁”字,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極其晃眼,連著脊骨。
青璃看了一眼,便知咒印尚是完好,她說道:“大道茫茫,如今你是人界天賦最為出眾的子弟,摸到飛升的門檻是遲早之事,人界已有數千年沒有凡人飛升,長此以往凡人的氣運必將衰落至亡,你有飛升之能,便肩負著這般重任,是凡人登上天梯唯一的希望。”
沈溪山自然明白,轉過身道:“弟子知道。”
青璃又道:“天梯近在咫尺,萬不可掉以輕心。”
沈溪山頷首應了。
一派溫潤沉穩,仿佛相當可靠。
青璃看著他,歎了口氣道:“你年紀尚小的時候,性子還稍微活潑些,如今長大倒是沉悶不少,不過交了朋友是好事,宋小河性子率真,心中有善,多與她往來或許也能壓一壓你的殺性。”
沈溪山對此很是不屑,心說就宋
小河還能壓他的殺性?跟她說了沒幾句話,他就已經想出去砍人了。
前幾日就坐著聊了些時候,他出去連揍了倆人。
不過青璃雖然知道沈溪山身邊的事,手卻無法伸那麼長,其中大多她還並不知曉。
於是沈溪山乖順道:“師父所言極是。”
“還有一事,甚為重要。”青璃道:“先前你在那座鬼國之中,可知道是誰召了那道雷?”
沈溪山沒有停頓,隻道:“弟子不知,是那雷有什麼蹊蹺嗎?”
青璃緩緩站起身,說道:“明晝千裡,撼動天地,那道雷召的是九重天上的神雷,亦是天劫之雷,人界已有多年無人能做到,此番九天神雷現世,已有不少門派隱隱打上主意,須得找出召雷之人是誰,將其保護起來才行。”
沈溪山麵色如常,說道:“子弟儘快去調查。”
青璃道:“你先前偷跑下山,犯了仙盟戒律,但念在你成功回收陰陽鬼幡,立了大功,便不與你追究,好好休息去吧。”
沈溪山並未動身,隻道:“師父,弟子有一事相求。”
“你說。”
“宋小河在這次回收鬼幡之行中也出了不少力,這鬼幡還是她冒死尋到的,所以弟子想為她求一份獎賞。”
青璃允了,且念在是自己徒弟的朋友,很大方道:“那便按照特等大功賞她吧。”
沈溪山這才揖禮告退。
兩日後,宋小河晉升乙級獵師的卷令就送到了滄海峰,一並送來的還有乙級獵師的靈牌和宗服。
宗服是雪白短衫配上鬆柏綠的長裙,雙袖垂著長長的綠色絲帶,腰間一束,鮮亮的綠色就襯得宋小河像是春日裡剛抽芽的靈草,嫩生生的。
衣料也比丁級的高了好幾個檔次,穿在身上不僅十分輕盈,且有保暖功效,宋小河喜歡得很。
在滄海峰玩了幾日,宋小河就拿著乙級靈牌前去仙盟大殿報到,然後發現乙級獵師不僅每個月都要完成考核之外,還要在半年內出至少三次任務,否則就會麵臨降級的危險。
大殿的牆壁上有幾塊巨大的靈石,上邊便寫滿了各種任務,標了編號和需要的人數,還有難度等級,讓眾獵師們自行挑選。
宋小河站在靈石前看了一會兒,什麼成州的吃頭妖怪,洋山的采陰魅魔,雲城的專門砍人雙腳收集的邪祟,看起來奇怪又危險,宋小河看了幾遍,一個都不想去。
正站在石板前發愁時,就聽到身邊傳來溫眷的聲音,“小河姑娘。”
宋小河一下子就聽出是沈溪山,她猛地轉頭,前一刻還是滿臉不開心,下一刻眉眼就攀上笑容,“沈獵師,你怎麼也在此?難不成也是來接任務的?”
沈溪山笑著看她,說:“我是看見你站在這裡,特來尋你。”
“我?”宋小河眸光一怔,被這話哄得開心,又想上前去拉他的手,但還是克製了,說:“你尋我是為何事?”
沈溪山方才一進門,見宋小河拉著個長臉站在這裡,一
眼就看出她在煩心什麼事。
在宋小河未能穩定掌控業火紅蓮的能力之前,沈溪山絕不會讓她自己去行動,於是就走了過來,為她排憂解難。
“你不必參加這些任務。”沈溪山道:“你是立了大功破格提升至乙級的,一年之內可以不必自主接任務。”
“還有這種好事?簡直就是為我宋小河量身打造的規矩。”宋小河瞪大那雙漂亮的杏眼,清亮的眸子中盛滿歡喜。
沈溪山心說,可不就是為你量身打造的嗎?
仙盟壓根沒有這規矩,尤其獵門更以實力至上,完不成考核和任務,就會被降級,沒得通融。
但沈溪山在仙盟算是權勢遮天了,稍微跟督門的人打一聲招呼就好。
沈溪山任由著她傻樂了一會兒,然後開口問:“小河姑娘可還有彆的事要忙?”
宋小河道:“今日無事,空閒。”
沈溪山便道:“沈策臨走前曾托我回仙盟後教你劍招,既然你正得閒,那便今日練吧。”
宋小河驚訝道:“是沈策托你的?不必了呀,不麻煩你,他答應我的事怎麼能推你身上?”
沈溪山沉默一瞬,又垂下眉眼,語氣裡竟有幾分受傷:“看來是我的劍招不得小河姑娘的心意了,倒是不知那沈策使的什麼劍法,你願意讓他教,卻不肯讓我教。”
宋小河見他像是不高興了,臉上浮現一抹憂色,像是被拒絕之後的傷心,她一下子急了,上前一步拉住沈溪山的手:“沈獵師,你千萬彆誤會,我不是嫌棄你的劍招,隻是不想因此事麻煩你而已。”
沈溪山用那雙漂亮的眼睛看著她,輕聲說:“我不覺麻煩。”
宋小河被迷得五迷三道,哪裡還能說出拒絕的話,立即道:“那我便學,現在就去學,我定然會認認真真地學!”
沈溪山牽了牽唇,這才露出個笑來。
他先前就探聽過了,宋小河回了仙盟之後,不是吃就是玩,要不就是帶著蘇暮臨一起吃和玩,剩下的時間用來睡覺,半點不修煉。
沈溪山哪能讓她一直這麼逍遙下去?
就這還參加百煉會呢?
去了還不得讓人打得鼻青臉腫,哭著跑回家。
是以他親自出馬,讓宋小河體驗一下什麼叫做真正的刻苦訓練。
卻不知宋小河撒嬌耍賴很有一套,受累受氣的,未必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