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再遇長生殿(2 / 2)

小師弟 風歌且行 17425 字 9個月前

梁檀停下了腳步,眯著眼睛細細看去,疑惑道:“像是個人影。”

“這裡還有其他人嗎?”宋小河說:“或許不是人,是妖魔所化吧?”

蘇暮臨道:“這魔域中沒什麼厲害的妖魔,不過都是誤入魔域的小妖或者野鬼罷了。”

宋小河拿不定主意,轉頭看向沈溪山。

餘光看見她的目光,沈溪山偏頭對她講:“沒有妖邪的氣息。”

說話間,那人從霧中漸漸走出。

隻見是一個提著燈的耄耋老人,腳步倒是麻利,脊背微微佝僂著,是凡人到了一定歲數都會有的姿態。

他滿頭白發,眼神卻清明,提著燈在眾人麵前出現時,先是躬身行禮,而後道:“不曾想還有緣分再見。”

幾人同時一愣。

麵前這老人說的話,很顯然就是見過他們其中的某個人。

幾人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迷茫不解,梁檀作為長輩,自然是率先開口詢問:“不知閣下是何人?又見過我們當中的誰?”

老人微笑了一下,看起來有些慈祥。

“看來老朽見過你們當中的誰,已然不重要了,老朽不過是隨口感慨,前塵過往也不必再提起。”

“老朽名喚伏玉,在此處與幾位相遇便是緣分,不知幾位可願意隨老朽去殿中休憩片刻?”

宋小河將這老頭打量,覺得他手中的提燈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卻又想不起來在何處。

她轉頭對師父道:“師父,咱們跟他去看看吧。”

“不成。”梁檀皺著眉頭,嚴肅地回絕,“魔域本就不安全,萬一停留太久又碰上什麼妖魔鬼怪該如何?況且我們還要趕路去長安,哪能再生事端,在此處長留?現在不是玩的時候,待百煉會結束了,為師再好好帶你玩。”

宋小河一想,也是這麼

個道理,便沒再反駁。

卻聽一直安靜的步時鳶在此處開口,“去休息會兒吧,正巧我也走累了。”

幾人回頭看她,梁檀道:“步天師,你要是累了,我可以召出飛舟讓你在其中休息。”

“不必。”步天師轉著珠串,率先往前走,說道:“彆擔心,這不過是個凡人,且並無惡意,隻是有事相求罷了。”

那老頭感激地看她一眼,又躬身行了一禮,道:“請諸位隨老朽來。”

步時鳶沒那麼多話,平常也不會輕易開口,但一開口必然會是關鍵之言。

她說去,那就必定有要去的原因,宋小河轉頭朝師父看了看,這次不再詢問他的意見,而是拉著師父往前走。

沈溪山這時候倒也不著急了,他看出步時鳶進入魔域,似乎就是為了等這個老人的出現。

與宋小河的想法相同,他認為步時鳶不是那種喜歡做多餘之事的人,況且從一開始步時鳶出現到現在的所有行為和時機來看,她是奔著宋小河而來的。

既然是與宋小河相關的事,那的確要去看看了。

蘇暮臨自然沒有異議,跟在隊伍的最後,幾人隨著老人走進了大霧之中。

伏玉手中的提燈像是有著神奇的功效,能將周圍的霧氣驅逐,是以眾人的隊伍雖然前前後後的鬆散,倒也沒有人掉隊,在霧中走了約莫半刻鐘,周邊的霧才漸漸消散。

於是一座古老的廟宇便出現在了幾人的麵前。

這座廟瞧起來並不大,雪白的牆朱紅的屋頂,之所以看起來古老,是因為這廟與宋小河之前所見的廟皆有不同。

廟的屋頂呈一個三角,架得高高的,四處簷角之上都有一尊小石像,簷下則掛著四盞燈籠,與伏玉手中所提的燈一樣。

這種建築方式,像是來自很古老的年代了,即便廟宇整體看上去還頗為嶄新。

幾人往前走,梁檀沒看清路,不知怎麼踩進了一個坑中,當即沒站穩狠狠往地上摔了一跤。

宋小河嚇一跳,趕忙喊著蘇暮臨一同將梁檀扶起來。

梁檀摔得渾身骨頭疼,爬起來就要罵,結果看見前頭站著的伏玉,想著在彆人廟前造口業不大好,便生生止住了。

“這是什麼?”宋小河指了指地上的東西,發現方才師父是踩到了兩個並排的小坑才摔倒的。

伏玉笑道:“說來也話長。這長生殿本一百年開一次,每次開也隻能供奉一盞燈,隻有命裡有機緣之人才能來到此殿。許多年前有位年輕的男子不知如何在長生殿未開之時來了此地,在殿前長跪不起,要為其兄長供一盞燈。他在殿前跪了整整三百日,執念太深,誠信所至,將長生殿門跪開,得意為兄長供了一盞長生燈。”

“你說什麼?”宋小河微微睜大眼睛,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仰頭去看廟宇的門上看去,就見上頭掛著一個金燦燦的牌匾,上麵明晃晃地寫著三個大字:長生殿。

先前在酆都鬼蜮,宋小河從蘇暮臨的口中聽說過長生殿,據說是

守護人魂魄的存在,若是成功在此處供奉了一盞燈,則可保護被供之人的魂魄。

宋小河的心口就有一盞長生燈,那時就說有人在長生殿為她供了一盞,她雖然猜測是父母,但也一直沒有確切依據。

沒想到今日竟然真的走到長生殿的麵前來。

梁檀也走過來,站在她身邊,忽而小聲嘟囔一句,“這不是蠢嗎?跪了那麼久,就為供一盞燈。”

宋小河也壓低聲音,悄悄說:“師父,這可不是普通的燈,被供之人的魂魄受長生燈的保護,即便轉世輪回那燈依舊存在的。”

“當真那麼玄乎?”梁檀看起來明顯就不信,轉頭問伏玉,“不知這長生殿被吞入魔域後,裡頭供奉的燈還有用處嗎?”

伏玉倒也並不在意他語氣裡的質疑,語氣緩慢道:“長生殿是神明殿,能夠庇佑天下人魂,即便是被魔域吞入此處也並不受影響,隻是魔域沒有年歲時日,老朽早已記不清被魔域吞入多久,殿內百年一開門,替換掌燈人,如今殿門開,老朽掌燈之期已經結束了。”

“那新一任掌燈人是誰?”宋小河問。

“每任掌燈人都會因為自己的因緣際會來到此處,這便是長生殿的傳承,老朽隻求諸位能夠破除魔域,將長生殿放回人界。”

說罷,伏玉稽首行禮,態度誠懇。

沈溪山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提燈上,依稀記得當初從宋小河心口引出的那盞有些破碎的長生燈便是這般,他便開口問道:“若是在此處供過一盞燈,因為意外之事碎了,能否再重新供奉一盞?”

伏玉望著他,說道:“不可,一魂隻能供一盞,長生燈若是碎了沒有消散,會在漫長的歲月裡自己修複。”

沈溪山聽了不可再供,便不再說話。

蘇暮臨忙不迭舉手道:“既然你說殿門開時來此處便是有緣之人,那我能不能進去供一盞?”

伏玉笑了笑,往裡走時搖頭道:“閣下恐怕也不行。”

“為何啊?”蘇暮臨追上去,纏在伏玉身邊,“老伯伯,你就讓我供一盞吧。”

宋小河也進去,說:“那我能供一盞嗎?”

梁檀跟進去,嗬斥道:“小河,莫要無理取鬨。”

幾人陸續進去,才發現這座廟遠遠比從外麵看到的要大。

進去之後便是極其高的大殿,呈圓筒的形狀,柱子又細又長,放眼望去排列整齊,殿中門庭互通,牆上掛滿了亮著的長生燈,仰頭往上看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儘頭。

若真是一百年一開,一次隻能供奉一盞,從牆上掛著的燈數來看,這長生殿也不知道存在多少年歲了。

空中彌漫著悠悠檀香,蘇暮臨與宋小河被眼前的場景鎮住,便也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癡癡地看著燈。

掛在牆上的燈盞都用朱色的筆寫了名字,燈芯微弱,是以縱使這裡燈數極多,光亮也並不刺眼,反而有一種令人舒暢的柔和。

宋小河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仿佛是這殿中所蘊

含的力量。

她抬步往裡走,眼睛從麵前的燈盞上掃過,嘴裡小聲念道:“梁清、梁鈺、梁珹、梁舜……嗯?這怎麼都是姓梁的呀?”

沈溪山站在她神色,一掃而過,說:“應當是根據姓氏分類排列的,這一塊供的便是姓梁之人的燈。”

“原來如此。”宋小河轉頭去看,果然在另一麵牆上看到的都是姓張的,她去問伏玉,“老先生,姓宋的燈在何處呀?我想去看看。”

“小施主,你所找的那盞燈不在此處,請隨老朽來。”伏玉溫聲道。

他轉身便走,在前麵帶路,宋小河立即歡喜地跟上去。

梁檀正在牆邊看燈,見她跟著老人走了,便追了兩步叮囑道:“小河,彆走遠。”

“知道啦師父。”宋小河回頭應了一聲,跟著伏玉穿過幾道連通的高牆,一轉頭發現沈溪山不知何時也跟在了身後。

她疑問道:“沈獵師也想去看看我的燈嗎?”

沈溪山不置可否,回道:“去瞧瞧。”

宋小河就停了會兒,等沈溪山的腳步趕上來,再與他並肩行。

有人給宋小河供燈,就意味著有人在乎宋小河。

除卻師父之外,宋小河很少能找到在乎她的人,所以她要去看自己的長生燈時,當然是非常開心的,一路上麵上的笑都止不住。

隨著伏玉走了一段,其後行過一處小院來到一間小房屋前。

伏玉推開了門,道:“小施主請進。”

“好的好的,我進來咯。”宋小河樂嗬嗬地應道,抬步進了房中。

剛進門就看到裡麵有一處拱形的穹頂,並不算高,上麵掛了一串串晶瑩剔透的玉石,泛著淡淡的藍色微光,串起來作為簾子。

伏玉站在一旁,示意宋小河先走。

她伸手摸了摸玉石簾子,觸手竟是溫熱的,撩開之後玉石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相當悅耳。

掀開簾子,映入眼簾的便是裡麵牆上掛的一幅畫,旁邊則是一盞亮著的長生燈,上麵有了清晰的裂痕,呈現出破碎的模樣。

宋小河驚詫地瞪大眼睛,就見那畫卷裡是個滿是稚氣的少女,長發結辮,素色長裙,正回首張望。

少女坐在河岸,赤著雙腳浸在清澈的河水中,腳踝戴了個紅繩串的鈴鐺,漂亮的眼睛裡落了星芒,燦爛地笑著。

正是宋小河。

旁邊的長生燈上也寫著宋小河的名字。

顯而易見,這盞燈就是為宋小河供的,隻是與前麵所有燈都不同,它有著單獨的一間房,旁邊還掛了一幅畫。

處處彰顯著奇特。

“為何我的燈在這房中,不與那些放在一起?”宋小河轉頭問伏玉。

“這盞燈是老朽掌燈之前就存在於此處,據說是一位貴客供奉在此,老朽也不知具體緣由。”

伏玉回答。

掌燈百年為一任,若是伏玉葉不知道的話,就代表這盞燈是百年之前供奉的,那就不可能是

今世宋小河的父母。

或許是她前世輪回之中的父母亦或是師父,或是她的愛人,或是宋小河已經忘卻,今生不知,日後也再也無法相識的人。

沈溪山唇線微抿,心中湧起一種不悅之感,看著牆上的那幅畫,就覺得不順眼。

這畫卷的技藝顯然很精湛,形態抓得極準,將宋小河笑著的模樣表現得淋漓儘致,像是反複觀摩才能畫出來的。

沈溪山雖然擅長的東西多,唯獨畫技比較爛,最多會畫符,再多的就不會了。

於是討厭畫技好的人。

“不知道是誰給我供的燈呢。”宋小河滿臉喜色,盯著那畫卷一動不動,相當癡迷地呢喃道:“那個人一定很在乎我。”

沈溪山將宋小河的臉看了一會兒,又轉頭問伏玉:“能不能將這燈摘下來,重新供上一盞。”

伏玉道:“不可。”

“但是這燈碎了。”

“會慢慢自行修複,不必擔憂。”

“那也不知道等到何年何月,重新供上一盞豈不方便?”

“但長生殿沒有這樣的規矩。”

“你都卸任了,還能做主長生殿的規矩?”

“這規矩並非老朽定下的,”伏玉有些無奈道:“小施主,方才老朽已經回答過,一魂隻能供燈一盞,老朽當年接任之時,被傳授的第一條戒律便是一魂不可供兩燈,否則會攪亂命格,引天道滅之。”

沈溪山眉眼逐漸趨於冷然,唇線拉出了些許倔強的弧度。

滿臉寫著: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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