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河惴惴不安,第一個便提燈去找沈溪山,她知道沈溪山的主意多,而且有一件重要的事,她現在必須要去師娘的故居確認。
隻是沈溪山拒絕了她。
宋小河想到此,心頭劃過一絲失落,但很快振作精神,前去找蘇暮臨。
她知道那櫻花林中有迷陣,雖說上次看見沈溪山如何破解了,但要她自己去恐怕未必成功,帶上蘇暮臨更為保險。
說來也巧,蘇暮臨也不知是從什麼地方剛回來,正走到門邊就被宋小河給遇上了。
他也是有些慌亂的模樣,見到宋小河後趕忙將腳步調轉方向,幾個小步跑過來,問道:
“小河大人,你去了何處?今早我去找你的時候,見你房中沒人。”
宋小河道:“說來話長,你先隨我來,路上說。”
蘇暮臨點頭,又道:“正好,我也有事與小河大人商議,不如叫上沈溪山一起?”
“不必。”宋小河道:“他要休息了。”
說完,她提著燈轉身,帶著蘇暮臨從飛花苑離開,前往櫻花林。
路上宋小河倒是沒先說自己去了何處,也沒問蘇暮臨要與她商議什麼事,而是問道:“沈獵師今日的守擂可還順利?”
蘇暮臨道:“我並未去看,不過聽聞無人攻下擂台,想必是順利的。”
宋小河頓了頓,又問:“那他今日可有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嗎?”
蘇暮臨就說:“怎麼會,那沈溪山今日守擂一整日,出儘了風頭,那麼多人讚譽追捧,聽說結束後有家望族的嫡女還想邀他賞月來著,怕是太受歡迎,應付那些鶯鶯燕燕累著了吧。”
宋小河聽言,想起沈溪山在仙盟時就總是眾星環繞,若是他不高興,自然會有人排著隊噓寒問暖,還輪不到她去憂心。
想著想著,她笑了一下,說:“那就好,我還以為他因什麼事憂心呢。”
許是看出宋小河眉眼中有些落寞,蘇暮臨想了想,忽而出了個餿主意,“小河大人,依我看,你不如將沈溪山綁了,尋一處隱秘的山頭將他鎖在裡麵,免得他在外麵這般招蜂引蝶,管他修不修什麼無情道呢。”
蘇暮臨所出生的魔界向來是以強者為尊,喜歡就去搶,贏了便能得到,輸了是死是活皆自負,是以覺得這種做法很是尋常。
宋小河倒是認真地考慮了一會兒,隨後義正詞嚴地拒絕,“少胡說八道,沈獵師肩負人界道途,豈能是我說綁走就綁走的?”
蘇暮臨心說,龍神大人投胎成了人之後,心性也慢慢被凡人同化了,管那些雜七雜八的做什麼,喜歡就搶才是正道。
但他不敢說出來,怕挨宋小河的龍拳。
兩人又並肩走了一會兒,宋小河想起來先前的事了,問他,“你方才說有事跟我商議,是什麼事?”
蘇暮臨險些也忘記,趕忙道:“我今早去尋小河大人時忽而聞到了一點魔族的氣息,很微弱,若非因為我本身就是魔族,恐怕也是聞不到的,我想著,這裡彙聚了人界那麼多仙門的弟子,若是當真有魔族出來危害將是大禍,於是趕忙尋著氣味去找。”
“當真是魔族?”宋小河心頭發緊,問:“你沒聞錯?”
“沒有,今日一整天我都在尋找那魔族的蹤跡,但是氣息太過微弱了,總是若有若無,所以我跟著跑了一整日。”蘇暮臨道:“隻不過最後還是讓我跟丟了,不過我能確信一定是魔族,且就在鐘家城內。”
宋小河緊皺眉頭,頓時感到慌張起來,心裡本就壓著其他事,再加上聽蘇暮臨說有魔族,她很難穩住心緒。
進櫻花林前,宋小河改變了主意,說道:“此事非同小可,你不必跟我一同去了,現
在立即去找沈溪山,將這事說給他,他應該知道如何應對。”
正如蘇暮臨所言,這裡彙聚了人界千百仙門的弟子,若是魔族趁這次機會迫害凡人,那麼人界將會損失慘重。
更將會有無數無辜的性命犧牲,宋小河自知幫不上什麼忙,就讓蘇暮臨趕忙去通知沈溪山。
蘇暮臨聽了之後便道了一聲小河大人自己小心,之後飛快跑去找沈溪山。
宋小河就自個進了櫻花林中。
櫻花林中有迷陣,宋小河果然解不開,她用火符嘗試燒了幾張之後,仍舊像是在原地打轉。
迷陣困住了她,這下她不僅找不到師娘的小院,還出不去了。
宋小河心裡著急,頭上又出了汗,一邊擦著一邊在林中亂轉,走到後來精疲力竭,抱著燈盞席地而坐。
她從昨夜到現在沒停歇,沒睡覺,力氣本就耗得所剩無幾,再加上心中急躁,在方才破迷陣的時候耗費了太多的精力,現在便是用靈力補充身體,也覺得疲憊不堪。
便想著先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待恢複些體力再去尋路。
師父的反常和消失,沈溪山的拒絕與冷漠,還有蘇暮臨所說的魔族氣息。
出現在師娘小院中的梁頌微,所有事情交織在一起,產生的各種情緒像一張網罩住了宋小河,她慌亂而不知所措,陷入了一片茫然之中。
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烈。
她現在到底該怎麼做呢?
正當她的情緒失落到了最低穀,想要落淚時,忽而輕緩的腳步聲響起,一雙祥雲金紋的錦靴出現在她的視線之中。
宋小河猛一抬頭,就見沈溪山站在她麵前。
櫻花飛舞,月影婆娑,沈溪山低頭看她,麵容被燈盞照亮,隱隱勾勒出他漂亮的眉眼。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問。
宋小河鼻子一酸,眸中盈滿了液體,更顯得黑眸亮盈盈的。
但忍了忍,淚水到底是沒落下來,她低聲道:“我迷路了。”
沈溪山半蹲下來,身子一矮,視線就與她持平,輕聲說:“誰叫你那麼笨,還自己闖進來。”
宋小河撇著嘴,有些傷心委屈,又有些抱怨,“你不跟我一起。”
沈溪山從她懷中拿起燈盞,說道:“那你就不會多喊我兩遍?”
說著,就拉著她的手腕,將她從地上拉起,又說:“我帶你過去。”
原來宋小河方才提燈走後,沈溪山站在窗邊久久未動,再沒了回床上睡覺的心思。
宋小河究竟為何沒來看他的守擂,這一定是有原因的,不管她是跟彆人出去玩,還是被什麼事絆住了行動,沈溪山一定要得到這個答案。
如此想著,他便也出了門,跟在宋小河身後,然後看著她在迷陣中打轉,最後垂頭喪氣地坐在樹邊,抱著燈籠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像一隻可憐兮兮的小獸。
沈溪山藏不住了。
宋小河被沈溪山拉起來之後,手腕處傳來掌心的
溫暖就一直未曾消散,她像是終於在慌亂之中找到了慰藉,下意識用肩膀挨著沈溪山,又說:“方才蘇暮臨告訴我,他在鐘家城察覺到了魔族的氣息,我讓他去告訴你了。”
沈溪山道:“我已經知曉,傳信給鐘氏家主和寒天宗的宗主,他們得到消息之後第一時間就會有所行動,不必憂慮此事。”
他方才就聽到了蘇暮臨的話,立即將消息傳出去。
鐘氏若真有魔族,沈溪山第一個看顧的當然是在這迷陣中打轉的宋小河,在確認她處於安全地帶,或是跟在自己身邊之前,沈溪山哪裡都不會去,況且這地方還有那麼多門派在,尚且輪不到他在前麵出力。
“太好了。”宋小河終於能暫鬆一口氣。
沈溪山瞥她一眼,“你著急去找你師娘做什麼?”
宋小河就說:“昨夜我睡到半夜,突然被師父叫醒,他說有要事尋我,於是就用傳送符將我帶到了長安城之外。”
沈溪山眉頭一皺,就因為這短短的一句話,心頭像是被撥雲見日,照亮了所有晦暗的情緒,變得明朗。
宋小河沒來看他守擂,果然是有原因。
接著又聽她道:“我問他究竟做什麼,他卻沒說,隻道長安有大事要發生,為了讓我避受其災,便先喊著讓我逃走,我本不願,但師父突然給我甩了張瞬息千裡符,不知將我送去了什麼地方,我趕路一整日才跑回來的!”
沈溪山皺著眉問,“你確定那是你師父?”
“是他。”宋小河點頭說:“那就是我師父,絕對不會錯。”
若要問證據,宋小河自然是沒有的,但她與師父相處十多年,自小在師父身邊長大,是真是假她一眼就能分辨。
沈溪山沉默不語,眉眼間看起來很是凝重。
涉及師父,宋小河的心情就無比忐忑,她問道:“沈獵師,你說是不是師父察覺了魔族在此,所以才讓我先逃走的?我方才回來之後發現師父也不在,他是不是也逃走了?”
沈溪山沒有回答,他心知肚明,事情絕不可能那麼簡單。
若是梁檀察覺了魔族在此處,並且害怕長安有大禍,大可以先通知鐘氏眾人一聲再跑,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他當真如此自私無情,隻顧自己和宋小河的安危,那麼也該帶著宋小河走才對。
將宋小河一人扔在不知名的地方的行為,本身就充滿蹊蹺。
沈溪山看見宋小河滿臉擔憂的神色,知她心裡害怕慌張,便寬慰道:“不必擔憂,長安究竟有沒有魔族一事尚未有定論,你師父究竟為何事如此行徑,應該很快就能揭曉。”
梁檀行事突然,大半夜將宋小河匆匆忙忙送出長安城,行事如此慌張,顯然是被什麼事情所迫。
是以,他究竟為何事,很快就能知道答案。
宋小河低低地應了一聲。
現在師父找不到人影,也問不出答案,眼下也隻得如此。
“到了。”沈溪山道。
宋小河抬眼望去,果然見
那小院又出現在麵前,她道了聲多謝沈獵師??[]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立即跑進了院中,使用靈力催動貼在門上的符籙。
沈溪山跟在她身後。
隻見光影一閃,那日的情景再次出現。
宋小河小跑上前,站在柵欄門旁,看著少年推門而入,行禮而後自報家門。
“啊!”宋小河一聲驚叫,指著那少年的眼角道:“他眼角有痣!他的眼角真的有顆痣!”
沈溪山不明所以,問,“如何?”
宋小河沒回答問題,而是慌慌張張道:“沈獵師,我記得你會隔空取物,你能不能幫我取一樣東西?”
沈溪山見她這般驚慌失措,自然應允,“什麼東西?在什麼位置,又是什麼模樣?”
“畫,一幅畫。”宋小河說:“就在滄海峰,我師父書房的書架上,碧玉的卷柄,於最後一層放著。”
仙盟長安隔千裡,沈溪山倒還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把握隔著千裡取物。
他沉下心緒,集中注意力,閉上眼睛讓靈力彙聚,隻見他右手染上眩目的金光,越來越亮。
宋小河盯著,雙眼都要被金光塗滿了顏色,將她臉上緊張的情緒照得一覽無餘。
片刻後,沈溪山一出手,往前一抓,一幅畫就憑空出現在了手中。
他道:“看看是不是這個。”
宋小河緊忙接過來,手指都在顫抖,繩子解了好幾次才解開。
她將畫往下一展,畫中那豐神俊朗的男子便緩緩展現在視線之中。
男子劍眉星目,長發冠玉,著雪白衣袍,神色平淡,又好似藏了一絲悲憫在其中。
宋小河之前見過這幅畫,在她偷吃靈果的時候,手肘不小心撞掉了畫,看見了這畫上的人。
她一直以為,這畫上是她師父。
但是到了此刻,她才猛然窺知真相。
“這不是我師父!”宋小河一臉驚恐,像是窺見了什麼大秘密,身子隱隱發抖。
她緊緊攥著沈溪山的衣袖,指尖用力到發白,聲音惶急而沉重道:“師父是騙我的!他昨日說是他篡改了符籙將此人的臉換成了他的,所以這人才是他的模樣。”
“但是這人的眼角有顆痣,師父沒有!所以這個誤入師娘小院的梁頌微,他原本就長這個模樣!”
“這畫上的人也是他。”宋小河的手指點在畫上那人的眼角,正有一顆小痣在上頭。
“梁頌微與我師父……”宋小河脊背發涼,顫著聲說:“有著一模一樣的臉。”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連串刺耳的長鐘聲刺破夜空,從遠處急急傳來,徹底攪亂了夜色。
宋小河嚇得身子一抖。
沈溪山轉頭朝聲源處看去,擰著眉沉聲道:“不好,這是鐘氏報急的鐘聲,隻有在十分緊迫的重大事件時,才會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