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日晷神儀(一)(2 / 2)

小師弟 風歌且行 18294 字 9個月前

宋小河踩在一方淨土,她像是刻意被避過了一樣,沒有受到半點影響。

隻是梁檀此番作為,讓她嚇得臉色慘白,心尖都在發抖。

沈溪山亦沒有受影響,盯著梁檀,忽而沉聲道:“

兩年前仙門弟子突然在一夜之間被吸乾靈力,變為凡人,仙盟便開始追查,無論用什麼方法都查不出幕後凶手。”

聲音隻傳到了宋小河的耳朵裡,她已經意識到了什麼,眼淚瞬間流下來,隻聽沈溪山說著後半句,“日晷神儀沒有吸收靈力的能力,是梁檀用這陣法抽取所有人的靈力,再送入日晷神儀中。”

“他就是這兩年間,頻頻讓仙門弟子靈力儘失的凶手。”沈溪山緩緩抽出劍,金光在鋒利的劍刃閃過,護身結界將他牢牢罩住,無一絲靈力的流失,他冷聲道:“他想借所有人的靈力,啟用日晷神儀。”

話音落下,還不等沈溪山動身阻止,就見日晷神儀忽而大放光芒,五光十色,經過富麗堂皇的大殿不斷折射,散發出極其耀眼的光芒,形成一個光渦。

所有人受不了這般刺目的光,紛紛哀叫著用袖遮了眼。

宋小河的目光卻不肯避讓,死死盯著光影下的師父,就看見他忽而縱身一躍,跳入了日晷神儀散發的光芒漩渦之中。

“師父——!”

宋小河哭著慘叫一聲,再也站不住,竟是雙手用力,生生將束縛在雙手的符扯斷,飛快地向前奔跑。

“宋小河!”沈溪山一時沒將她看住,大聲喚她,卻見她跑得極快,也顧不得其他,抬步追上去。

宋小河迎著狂風跑了幾步,四條小辮狂舞起來,她猛然躍起,不顧一切地跳入光渦之中,沈溪山緊隨其後。

“小河大人——!!”蘇暮臨也拔高聲音驚叫,差點手腳並用地追趕,沒想到關鍵時候掉了鏈子,不知怎麼腳底一滑,當場摔了個狗吃屎。

待他慌張爬起來時,隻看見宋小河與沈溪山的身影在瞬間就被光芒吞沒。

下一刻,光渦漸漸縮小,消失。

風停聲止,日晷神儀從空中落下,被步時鳶接在手中。

至此,陣法內的所有人才停止了被抽取靈力,隻是方才耗損的靈力太多,眾人都顯出了疲憊之態。

然而究竟是怎麼回事,大多數人其實並不知道,就連站在玲瓏塔內的人,也隻知道這是梁檀與鐘氏之間的恩怨,不認得日晷神儀,更不知這陣法才是抽取靈力的關鍵。

所有人都陷在惶恐的情緒之中,爭吵瞬間就爆發了,大部分人將矛頭對向了鐘氏與寒天宗,厲聲責問當年之事與如今現狀。

在一片極端的混亂之中,步時鳶站在玲瓏塔內,低頭撫摸著手中的日晷神儀,像看一位許久不見的老朋友。

左曄走到她身邊,說道:“步天師,煩請將此物交予我,我會帶回仙盟交給盟主處置。”

“恕難從命。”步時鳶微笑道:“這東西多年來都是由我族掌管,是我當初不慎將它遺失,如今尋回我自會帶回族內好好保管。”

左曄聽後心中雖不讚同,卻也不與她爭辯。

先前青璃對她都多有禮敬,方才又輕易化解鐘懿盛的殺招,現在又說日晷神儀由她的家族掌管,是以左曄不敢隨意招惹,就道:“那煩請步天師隨

我回仙盟一趟,讓盟主定奪此物的歸處。”

步時鳶眸光一轉,朝門外看去,“不著急,這一時半會兒怕是也出不去。”

鐘懿盛被眾人的聲討和質問煩得大怒,當即要出手震懾眾人,卻不料一用靈力,便會被憑空抽取乾淨,眾人猛然意識到,靈力的抽取並沒有結束,一旦催動,便會被吸收乾淨。

此處已非安全之地,所有人開始慌張地逃離。

待走出玲瓏塔才發現外麵已經全然亂了套,空中架起的紅色結界宛如堅固無比的鐵牆,一旦想催動靈力就會被陣法吸走,便是眾人用肉身去撞,也無法將結界撼動分毫。

這時,所有人才明白。

梁檀有備而來,特意挑在百煉會千門聚集之時,用一座巨大的牢籠將所有人困於此處。

左曄去外麵走了一圈,了解現狀後又回到步時鳶的身邊,關切地問:“那梁檀他們,還有溪山,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不必擔憂,即便是用日晷神儀回到過去,所有因果也早已注定。”步時鳶意味深長道:“任何人都無法改變曆史。”

……

風聲呼嘯,嘹亮的鷹嘯從天際傳來,劃破長空。

烈日懸掛在空中,散發著灼灼熱意。

宋小河在一片天旋地轉之中摔到地上,滾了好幾下才堪堪停住。

她慌張地爬起來,就見周圍一片綠意盎然,草木茂密,日光也炎熱,這已不再是早春,而是酷暑。

周圍環境如此陌生,讓宋小河止住了大聲呼喚師父的念頭,她紅著眼睛看了一圈,忽而聽到身後一響,轉頭就看見沈溪山從空中穩穩落下來。

她趕忙走過去,急急問道:“沈獵師,你知道這是何處嗎?能不能找到我師父?我看見他跳進來了,他會不會也在附近?”

“你先彆急。”沈溪山見她情緒臨近崩潰,抬手在她眉間點了一下,金光湧進去,讓她慢慢平靜,他道:“你師父啟動了日晷神儀,此神器能夠逆轉時空,如若猜得沒錯,這裡應該是過去。”

金光融入之後,宋小河快要顛覆的內心世界終於獲得了短暫的舒緩,她低聲問,“過去?那是多少年前?會不會是……”

其實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梁檀窩窩囊囊,偽裝三十多年,掠奪多個仙門弟子的靈力,在百煉會布下這麼大的陣法,就是為了啟動日晷神儀,回到過去。

回到幾十年前,他兄長還在的時候,然後改變兄長的結局。

沈溪山道:“方才聽他們說,你師父與他兄長當初是寒天宗弟子,那麼此處應當就是寒天宗。我們與他同時來此,他定然離這裡不遠,隻怕隱蔽生息,藏起來了,我們畢竟是未來之人,為確保不造成混亂,也應當隱蔽起來。”

“就是不知……”沈溪山有些猶豫,“能否躲過他的眼睛。”

“誰?”宋小河問。

“梁頌微。”沈溪山說。

梁頌微當初已經到達了飛升渡劫的地步,彆的不說,其

能力定然在沈溪山之上。

況且沈溪山比誰都明白,天材與尋常人的差距,他施展的隱蔽術或許能瞞過其他人的眼睛,但不一定能瞞過梁頌微。

梁檀來此處則一定會去找梁頌微,那麼他們與梁頌微見麵,也是必定之事。

正當他猶豫時,宋小河不聲不響,掏出來兩個東西,遞給沈溪山一個,說道:“這個有用嗎?”

沈溪山接過來一看,是用白玉鑲嵌,以黑繩串著的一顆獸牙,他很是意外地挑眉,“靈犀牙?這種靈物的確能隱蔽聲息讓神仙都無法察覺,但是它可遇不可求,你怎麼會有這等靈物?”

宋小河將她的那顆套在脖子上,用手背抹了一把通紅的眼睛,悶聲說:“本來是打算當做你的生辰禮。”

隻是沒想到這次長安之行已然變成了宋小河眼裡的災難,都等不到花朝節,變故如崩塌的大山,猛然往她的脊背上壓下來。

她明白,這便是當時步時鳶讓她買下靈犀牙的原因,用處怕是就在此刻。

沈溪山將靈犀牙戴上,沒說話,抬手用柔軟的指腹擦了擦她泛著淚的眼角,從濕漉漉的眼睫毛上撫過。

隨後他指尖凝光,在靈犀牙上一點,乳白色的牙立即泛出螢螢綠光。

靈犀牙一旦發揮作用,會將佩戴之人的所有聲息都掩藏,便是兩人站在彆人麵前說話,也不會被察覺。

沈溪山用符籙折了一隻紙鶴,輕吹一口氣,隨後紙鶴便扇動翅膀,緩緩飛起來,他打了一道隱身法訣在紙鶴身上。

“走,我們去找人。”沈溪山下意識牽起她的手,也不管這舉動如何親昵,想用自己的掌心給她渡些微末的力量。

宋小河沉默地點頭。

沈溪山倒不是頭一回來寒天宗。

他知道這宗門用四百九十九層問道長階隔開,分上下兩部分。

長階之下,則都是靈力微弱,資質較差的外門弟子,長階之上,才是宗門內德高望重的長老與資質優良的內門弟子。

梁頌微必定在長階之上。

兩人跟著紙鶴來到問道長階前。宋小河看著這陡峭的長階,忽而落了淚。

她看著沈溪山說:“你說,謝春棠當年冒著大雪求寒天宗出手援助夏國時,爬的是不是這條長階?”

沈溪山心裡知道答案,但看著宋小河濕潤的黑眸,哪裡忍心如實回答。

宋小河是心懷大善之人,又有著小姑娘天生的悲憫和心軟,她見到這問道長階如此長,如此陡峭,自然會為謝歸當年的苦難而落淚。

沈溪山溫聲道:“說不定爬的是彆的階梯呢。”

宋小河說:“你騙我,問道長階怎會有兩條?”

沈溪山牽著她往上走,嘲諷道:“以寒天宗這般氣運和資曆,再修五條問道長階也不為過。”

他稍微施了些靈力,兩人便輕鬆跨過長階,往宗門深處去。

寒天宗背靠皇室,曆來富裕,宗門內的亭台樓閣建造得花裡胡哨,奢華富貴,比之

長安的鐘氏差不到哪去。

由於嚴苛的選拔,內門弟子較少,兩人一路走來,大多地方都是清靜的。

幸而沈溪山來過這裡,識得路,再讓紙鶴尋著梁檀的氣息,否則兩人還不知要如何在這龐大的宗門裡打轉。

一路行過如畫般的風景,來到了竹林之中。

竹子長得旺盛,節節拔高,樹葉被風吹得嘩嘩作響。

竹林邊上有一個小院,有一人坐在院中,似乎正在做什麼東西,砸出清脆的響聲。

沈溪山老遠就聽見了聲音,趕忙將紙鶴收回,帶著宋小河走到院子的邊上,也不敢太過靠近。

就見一個年輕俊美的男子挽著雙袖,正對著一塊大玉石敲敲打打。

他麵無表情,眸光淡然,顯得極為冷情,卻有著與梁檀一模一樣的臉。

宋小河一眼就認出,這不是她師父。

她朝那人的眼角看去,果然瞧見他右眼角的下邊有一顆小小的黑痣。

這是梁頌微,她師父的兄長。

正想著,一人從房中推門而出,約莫十七八的年紀,皺著眉沉著嘴角,一臉的不高興。

這才是梁檀。

顯然他們是一對雙生子,從麵容上看,幾乎一模一樣,梁頌微眼角的痣是唯一的分彆。

梁檀看了梁頌微一眼,抬步往外走,待走到柵欄的邊上時,梁頌微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漠聲喚道:“子敬,去何處?”

梁檀停了腳步,沒有回頭,隻說:“出去轉轉。”

“今日的符可畫完了?”梁頌微問。

“回來再畫。”

“畫完再出去。”梁頌微有著十足的兄長威嚴,冷著臉說話時,更像是命令。

梁檀許是一直有怨氣,一下子就像個被點燃的炮仗,回身氣憤地喊:“我不畫!”

梁頌微沒廢話,直接甩了一張符,貼在柵欄上,立即形成一道結界。

梁檀用身子使勁撞了兩下,氣道:“為何你總是強迫我學這些無用的東西?符籙不過是幾張廢紙,我要學劍!能夠實實在在傷人的厲害兵器,不想整天畫著些奇怪的咒文!”

梁頌微抬頭看著他,慢慢起身,聲音平靜道:“符籙之法若追其根源,往前數個萬年到不了儘頭,此法流傳能夠一直保留下來,足以說明它的厲害之處。我們梁家世代修習此法,多年前爹娘逝去時,也叮囑我們將符法延續,這是祖訓,不可斷在我們這一代。”

梁檀像是有些懼怕兄長,見他站起來了,忍不住後退兩步,一時間又氣又委屈,堂堂七尺男兒抹起眼淚來,撒潑起來,“我不想學我不想學!你說過,這天下的術法如百花齊放,每一朵花都有各自的芬芳,我如何學不得劍法?況且我們這一代有你不就足夠了,他們不都說你是符修天才,梁家的門楣你來支撐就好,左右我也沒什麼天賦,修劍還是修符又有什麼分彆?”

他滿是怨氣,聲音低下來,恨聲道:“你總是將我關在這裡煉符,我一點都不想學,我聞到那些朱砂的氣味兒就想吐,有時候真的懷疑你是不是我哥哥。”

梁頌微靜靜地看著梁檀,相比於梁檀爆發的情緒,他更顯得平靜淡然,甚至看起來有幾分冷漠。

梁檀吼過之後,又有些害怕地看了梁頌微幾眼,約莫是沒少被兄長教訓。

“罷了。”也不知過了多久,梁頌微才開口,緩緩道:“你想學劍,那便去學吧。”

宋小河聽到這裡,眼淚止不住地流。

她想起八歲那年,那個煉符煉到不耐煩,摔了筆的夜晚,她坐在師父的身邊,說了一樣的話。

當時師父沉默了很久,最後掩了淚光,揉了揉宋小河的頭。

也是那日,他同意了宋小河練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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