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日晷神儀(一)(1 / 2)

小師弟 風歌且行 18294 字 6個月前

“符籙之法若追其根源,往前數個萬年到不了儘頭,此法流傳能夠一直保留下來,足以說明它的厲害之處,你個笨徒,不要不知好歹。”

梁檀揪著宋小河的臉頰,說了一遍又一遍,“把筆撿起來,繼續煉符。”

年幼的宋小河很有自己的想法,她道:“可是我想學劍。”

“不行。”梁檀說:“符法多厲害!幾十年前有個符修,差點就飛升了,乃是我們人界數千年來最為接近天界的一次,你潛心修煉,假以時日……”

“我也能飛升嗎?”宋小河問。

梁檀將宋小河看了又看,心說這小丫頭有時候在地上跑都能摔個狗吃屎,學東西又慢,五歲的時候還分不清鞋子怎麼穿,總是將右鞋套在左腳上,覺得無法昧著良心說話,於是道:“可能不行,不過你與那符修天才有一點相似之處。”

宋小河立即變得高興,問:“哪裡呀?”

“他是不可多見的天材,你是不可多見的蠢材。”梁檀哄她:“你看,也就差了一個字,差不多的。”

宋小河聽出這不是好話,癟著嘴不高興,拉著梁檀的手,用稚嫩的聲音撒嬌,“師父——,你說過天下術法如百花齊放,每一朵花都有各自的芬芳,我不想學符,你就讓我學劍吧,我對學符不感興趣,就說明我沒有那方麵的天賦……”

梁檀的神色有一些恍惚,看著宋小河許久都沒說話。

就在宋小河以為師父不高興時,他卻伸出手慈愛地摸了摸宋小河的腦袋,說:“小河不想學,那便不讓你學了,趕明兒我找把小點的劍給你,你想學什麼便學什麼,雖說你師父我專攻符法,但是劍法我也會兩招,拜到我這樣什麼都會的師父,你就偷著樂吧……”

多年之前,八歲的宋小河就聽師父提起過那位符修天才,隻是那時的她對符籙並不感興趣,自然沒有追問那位符修天才是何人。

隻知道師父來來回回也就會那兩招劍法,教會宋小河後,他就再沒管過宋小河的劍術。

直到今日,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各個門派的佼佼者齊聚一堂,在這如此肅穆的地方,她親眼看見師父點香引魂,引來了幾十年前隕落的天才,對眾人端正揖禮,說:“在下梁清,字頌微。”

梁頌微,符修道百年不遇的天才,曾憑借一己之力將鐘氏以及寒天宗的地位拔高,於人界問鼎,讓符修的勢力進入鼎盛時期。

後來卻渡劫失敗,隕落人間。

距今已有足足三十七年。

隻是梁頌微隕落之後,人界關於他的傳說不增反減,各種記載他事跡的書籍也莫名消失,提起他的人漸漸減少,消息被一再壓下,導致三十多年後的今日,竟沒有幾人再知道他的姓名事跡。

是以,當梁檀點燃引魂香,引來了死了三十七年的舊魂時,殿中數位年長者臉色頓時大變。

鐘氏家主鐘懿盛反應尤其強烈,他豁然起身,聲音洪亮如鐘,喝聲道:“放肆,膽敢在老夫麵前裝神

弄鬼!”

說話的同時,他甩出一張符籙,隻聽驚雷炸響,金光刺目,一道無比強烈的雷法在刹那間迸發而出,猛然朝著梁檀衝去。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隻見金光在大殿中不斷折射,力量在整個殿中膨脹,眾人同時感到恐怖的威壓。

宋小河也被這股力量衝擊,卻下意識驚叫,“師父!”

她猛然往前衝,是本能的行為,想要追上雷光保護師父。

情況緊急,沈溪山隻能緊攥著她的手腕,祭金光護體,將那股迅猛的威壓格擋。

隻是這雷法實在凶猛,梁檀若是正麵被擊中,必死無疑。

那一瞬間,沈溪山想的不是梁檀的死,而是梁檀死後的宋小河。

卻見那爆發出強大力量的雷法在奔騰到梁檀麵前時,忽而化作無聲無息的柔風,將大殿中所有人的衣袍吹鼓,輕描淡寫地消散了。

鐘懿盛畢竟是鐘氏家主,多年來的修為,雖說沒有到飛升的地步,卻也是人界修仙者中數一數二的存在,當今世上能與他對抗的人,寥寥無幾。

而這招必死的殺招,就算是他沒使出全力,也用了七八分的修為,卻被這般輕鬆化解,一時間所有人都被震撼住。

隻見梁檀仍舊安安穩穩地站著,麵上的表情依舊鎮定平穩,姿勢如舊,沒有半點變化。

出手的,是站在旁邊的步時鳶。

她手中的珠串在空中緩緩旋轉著,流動著瑩瑩光芒,隨著她一抬手,珠串又落回她的掌中。

步時鳶滿臉病容,身軀羸弱,笑起來時有幾分溫柔,看起來毫無攻擊性,卻輕而易舉化解鐘懿盛的殺招。

她道:“鐘家主莫著急,事情才剛剛開始。”

眾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死寂一片。

唯有宋小河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塊在街上買的泥人,一下砸在了鐘懿盛的臉上,罵道:“你想殺我師父!你個老不死的東西!”

鐘懿盛本就對自己這一殺招被如此輕鬆化解的情況感到恐懼,卻在這時候老臉被小輩砸了個正著,他氣得幾乎要吐血,赤紅的眼睛瞪著宋小河,立即抽出一張符籙來,殺意滔天。

宋小河此刻的內心已經被恨意和憤怒占領,根本不懼,就算是雙手被束縛在一起,也抽出木劍就要跟這老東西動手,卻一把被沈溪山拉到身後。

左曄也釋放法力,形成威壓,冷聲道:“鐘家主,你方才突然出手,是不是該給個解釋?”

鐘懿盛捏著符籙,無論如何也無法再動手了。

他方才沒能一擊將梁檀殺死,那麵對的後果將是無儘的麻煩,光是冒然下殺手這件事就沒法解釋。

他氣得渾身發抖,臉色漲紅,喘著粗氣,還是族中另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老站出來說話。

鐘懿劍對梁檀揚聲道:“梁子敬,休要胡鬨,頌微已身亡多年,早就投胎入了輪回,如何還能讓你招魂?”

隻聽梁檀淡聲道:“看來師父當真是老了,已然忘記多年前你們曾夥同寒

天宗,從我身上抽出一魄,致使我在飛升中渡劫失敗,便是死了我的魂魄也不全,無法入輪回,多年來便在這世間遊蕩。”

此言一出,大殿之內一片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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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的舊事翻上來,了解的人並不多,但一聽當初那位天材飛升失敗另有內情,此事便有得議論了。

“胡說八道!”

第一個出來厲聲喝止的,則是寒天宗的宗主,嚴仁立。

他粗眉一皺,怒聲說:“梁清乃是我寒天宗的弟子,我們宗門豈能害他?你簡直就是血口噴人!”

鐘昌薪在一旁勸解了父親兩句,讓他坐下來,而指著梁檀道:“梁清多年前就身死天劫之中,我等悲痛惋惜,我父親更是傷心欲絕,將此事設為族內禁忌,不許人提起他,多年來他早就被漸漸忘卻,梁檀,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招來他的魂魄,莫不是你為了開脫自己害了慕魚的罪責,演了這麼一出戲?”

鐘懿劍臉色鐵青,殺意一刻也未消減,厲聲道:“你翻出你兄長的舊事,滿口胡言,將臟水潑到我們身上,不過就是想逃脫罪責。當初你們兄弟二人被我鐘氏收留,悉心教導,又送往寒天宗內門修習,若是你兄長飛升,我們自當也有天大的榮耀,怎會出手害你兄長?”

梁檀冷漠地看著他,又道:“倘若當年的我,不願以鐘氏之名渡劫呢?”

“什麼?”鐘懿盛一愣,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額頭滲出了汗。

“當年你們見我有飛升之資,便要我認鐘昌薪為爹,改為鐘姓,以光耀鐘氏門楣,將風雷咒也並入鐘家符法,我卻執意不願,你們便心生歹念,在我渡劫前夕抽我魂魄,重傷我身,致我飛升失敗。”梁檀道:“此後你們心虛當年所為,便借悲痛之由,夥同寒天宗在民間大肆搜尋與我相關的書籍銷毀,禁止提起我的姓名和生平,以為多年已過,此事就會慢慢翻篇?”

“豈知天日昭昭,你們犯下的罪行無論如何掩蓋,終有一日會真相大白。”

“當真如此?”左曄一拍座椅,聲音淩厲,冷眼瞪著鐘懿盛,“仙盟絕不允許有這種情況存在,看來我要請盟主走這一遭,細查一查當年梁清飛升之事。”

鐘氏各長老頓時慌了神色,畢竟一旦青璃親臨長安,事情就真的難辦了。

鐘昌薪也趕忙道:“左門主切莫當真,此子胡言亂語,隻為逃脫罪責,他哪裡能招來幾十年之前的魂魄?不過是在裝神弄鬼罷了。”

“哦?”左曄此時已全然不客氣,罵道:“你耳朵是怎麼長的?沒聽他方才說自己魂魄不全,在人世飄蕩,所以才被他弟弟的引魂香招來的?”

鐘昌薪心中已是急得不知所措,脫口而出道:“若是他所言的那些冤屈為真,能將梁清舊魂招來,豈非早就來鐘氏鬨出此事?何須等了這幾十年?分明就是害了慕魚之後逃脫不成,才想了這一出來戲耍我們。”

其他長老齊聲附和,你一言我一語,皆是向著鐘氏說話。

宋小河未曾見過這種陣仗,心中滿是疑問,又害怕又慌張。

她也是到了這時候才知道,原來當年的符修天才?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是師父的兄長。

梁清。

宋小河曾在長生殿的燈上麵看到過這個名字,她恍然大悟,明白原來那日掌燈人從大霧中走出,說的那句不曾想還有緣再見,是對她師父所說。

她也知道,站在那香爐前的,不是梁清上身,就是她師父梁檀。

因為他確實無法引回梁清的魂魄,否則也不會在漫長的歲月裡一次次點燃引魂香,讓宋小河誤會這是他喜歡的熏香。

果然,就見梁檀忽而一笑,雙眼彎起來,更添幾分俊美。

他慢聲道:“你們當然清楚,我究竟是梁頌微,還是梁子敬。”

鐘昌薪立即大聲道:“看到沒!他被揭穿之後裝不下去了!”

“還不快快認罪!”嚴仁立對鐘懿盛道:“此子行徑惡劣,應當從重處罰!”

眾人被這一場戲攪得糊塗,見狀也沒人再亂說話,隻是靜靜看著,如此一來就更彰顯鐘氏族人情緒激動,喊得大殿裡都是他們的聲音。

梁檀半點不慌張,神色從容,繼續道:“因為你們知道,早在三十多年前,梁頌微就已經被天劫劈得魂飛魄散,半點殘魂都不留世間,便是神仙來了也無法將其魂魄召回。”

“皆因你們當年的迫害。”

“你少在此處危言聳聽!我鐘氏百年大族,豈能由你幾句話汙蔑?你既然說我們害了你兄長,證據何在?”鐘昌薪鐵青著臉,看起來咬牙切齒,若非忌憚他身邊站著的步時鳶,怕是要上前將梁檀直接打死,就地埋了。

隻是那麼多門派齊聚一堂,更有仙盟坐鎮,鐘氏無法為所欲為,難堵悠悠之口,此事若不在這裡定論為梁檀的汙蔑,隻怕鐘氏與寒天宗的百年名聲毀於一旦。

此刻重要的已經不是殺了梁檀,讓他閉嘴,而是讓眾人認為他在胡言亂語。

梁檀卻道:“我伏低做小隱忍幾十年,可不是為了尋證據翻案。”

鐘懿劍冷哼一聲,道:“你究竟要如何?鐘氏對你們悉心教導,養育你們兄弟成才,還將嫡長女下嫁於你,到頭來你竟是恩將仇報,好一個白眼狼。”

梁檀冷笑,“不過是說你們幾句,就恩將仇報了?我怎會輕易放過你們。”

他忽而雙手凝光,右腳在地上重重一踏,一個泛著赤紅光芒的陣法以他為中心,在大殿的地板上迅速鋪開,片刻間蔓延整個大殿,所有人都踩在陣法之中。

宋小河低頭,看見這是個由成千上萬的符籙所形成的陣法,光芒照得鞋子都發亮,占滿了大殿的地板還不算完,繼續朝外麵延伸。

聚集在玲瓏塔外的眾人等候許久,並不知裡麵究竟發生了什麼,正鬨哄哄時,卻見赤色陣法以飛快的速度從玲瓏塔內擴散出來。

反應慢的瞬間就被陣法籠罩其中,反應快的已經開始奔逃。

但陣法擴散的速度極其地快,就算是眾人拚儘全力逃跑,也在眨眼間被追上,整個赤紅陣法在遼闊的大地上鋪開。

從鐘氏的內城蔓延至外城,不過幾個呼吸間的工夫,就將整個鐘家城籠罩其中。

隨後淡淡的紅色結界形成,呈一個半圓將龐大的鐘家城圈住,很快就有人發現,這個結界將他們都鎖在了其中,再不得出。

玲瓏塔內,鐘懿盛見梁檀起陣,察覺不妙後再次暴起,甩出三張雷符,同時催動,雷聲在殿中爆炸,聲音震得眾人耳朵劇痛,隻見麵前金光無比閃耀,強悍的力量幾乎將玲瓏塔震動。

眾人對這突變的情況都慌張起來,無法旁觀,紛紛祭出靈力護身。

沈溪山一把將宋小河圈在懷中,渾身金光環繞,抵禦這巨大的雷咒。

狂風乍起,在殿中瘋狂舞動,卻見梁檀祭出一個東西,掌中泛起白光,用它擋在身前。

鐘懿盛這殺招用了十成十的威力,卻未能傷及梁檀分毫,金雷奔騰至他身前時,竟全被他手中的東西吸收而去。

與此同時,陣法之中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了莫名的力量抽取他們的靈力。

待金光消散,眾人定睛一看,卻見梁檀身前懸浮著一個圓盤似的東西,盤上刻了繁瑣的紋理,正中央豎著一根細柱。

通體炫黑,金紋描邊,散發著純聖的白光。

沈溪山見了它,表情出現一瞬的錯愕。

這東西,鮮少有人見過,但沈溪山卻是清楚的。

因為那正是他親手從酆都鬼蜮取回,交予青璃,讓她親自送去封存的神器——日晷神儀。

日前日晷神儀失竊,青璃曾將沈溪山喊過去單獨商議此事,將仙盟上下誰都懷疑過,就是未能懷疑到梁檀身上。

他靈力微弱到被彆的門派隨便一個人打掉了牙,多年來隱居滄海峰默不作聲,任誰也沒想到他竟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覺偷走日晷神儀。

然而讓人震驚的事遠遠不止這些。

旦見日晷神儀漂在梁檀麵前,周身卷起的白色光芒逐漸擴散,地上的陣法也開始轉動,萬千符籙如同活了一般,竟順著人的腳開始往身上攀爬。

眾人下意識催動靈力抵禦,卻發現所調動的靈力如同被螞蟥吸血一般,全部往日晷神儀處彙聚。

“那東西在吸收我們的靈力!”嚴仁立高聲喝道:“所有人封閉靈力,停止用法!”

現在才想明白已經晚了,赤色的符籙貼在人身上之後,便是不再催動靈力,也無法阻止體內靈力的流逝,更有源源不斷的靈力從四麵八方湧入玲瓏塔內,被日晷神儀卷去。

上到修仙大能下到小弟子,好似全都成了日晷神儀的盤中餐,被敲骨吸髓,無論用什麼方法,都阻止不了靈力在體內流逝,一些用靈力維持樣貌的人開始漸漸顯出真實的年齡。

隻有零星幾人是其中的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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