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清檀雷法(1 / 2)

小師弟 風歌且行 17723 字 9個月前

寒冰之力不斷地擴大,幾乎將整個鐘家城覆蓋。

宋小河的皮膚凝結出大片的雪霜,以至於她整個身體都散發著極其寒冷的溫度,就連站在旁邊的沈溪山也感受到寒意侵入身體,腐蝕骨頭。

他催動靈力護身,下意識上前一步,站在宋小河的麵前,擋住了她的路。

宋小河將潤黑的眼眸一抬,傷心的眼睛就落入沈溪山的視線中,她輕聲問,“你要攔著我嗎?”

說實話,沈溪山是不太想攔的,畢竟鐘氏與寒天宗聯手作惡,害得梁家兄弟那麼慘,害得宋小河失去了師父。

若宋小河想要給師父報仇,誰都沒資格勸她。

隻是依照仙盟律法,所有犯了律法的不管是妖怪還是仙門之人,都要先抓回去由仙盟審判,再定罪。

沈溪山好歹也是獵門的首席執行者,眼看著宋小河在他麵前觸犯律法,理應阻止,但他隻是動了動嘴皮子。

他唯一擔心的,就是宋小河的身體承受不了這樣寒冰之力的釋放,也擔心暴露了這樣強大的力量後會遭遇數不儘的麻煩。

“溪山!”

左曄奔來,遠遠地喊他,“快阻止她!”

沈溪山沒應聲,而是抬手扣住了宋小河的手腕。

觸手冰冷無比,像摸到了臘月的雪,一點活人的溫度都沒有了。

“宋小河,莫要衝動。”沈溪山很是隨意地勸了一句。

其後就將靈力彙入宋小河的體內,淡淡的金色光芒順著她的手臂而上,蔓延至心口,就見她胳膊處的霜雪開始慢慢消融,脖子上的霜也褪去,那仿佛被凍僵的身體也軟和下來。

“去吧。”

沈溪山壓低了聲音,幾不可聞,卻傳入了宋小河的耳朵中。

宋小河抿了抿唇,攥著劍往前走,腳步落在光潔的赤冰之上,每一步都泛起微微紅光,好似步步生蓮。

呼嘯的風冷到了極致,將她的長發衣袍吹鼓起來,刮過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膚,她卻像是毫無感覺,腳步堅定。

“小河!”鐘慕魚奮力地掙紮了幾下,發現自己完全掙不脫這寒冰之後,才戚戚地哀求起來,“這些年雖說我與你師父離心,可待你卻是真心,也是看著你自幼長大,就當做師娘舍命求你,放過鐘氏吧!鐘家固然有錯,但仙盟會給出公正的製裁,你就收手吧。”

宋小河恍若未聞,腳步不停。

涅槃陣法吸走了太多人的靈力,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填補體內的虧空,宋小河所釋放的業火紅蓮又是神器之力,這超出她身體極限的力量讓前後兩者在短暫的時間內形成了壓倒性的差距。

於是所有人被這股強大的寒冰凍在原地,不僅是鐘家和寒天宗,連帶著其他門派也跟著害怕起來——若是宋小河在這時候大開殺戒,將無人能夠阻止。

有人喊道:“鐘家的確難辭其咎,可梁檀也造出此難,鑄成大錯,該由仙盟審判是非,不該是你肆意妄為!”

也有人道:“這是你與鐘家恩怨,牽扯我們做什麼!”

其中千機派女長老性子倒是豪爽,衝宋小河大喊,“小丫頭,彆聽這些人胡言亂語,少年人當快意恩仇,你就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誰惹了你,你就找誰!”

於是眾人又開始聲討那女長老。

女長老性子烈,當即與他們對罵起來,四處頓時嘈雜一片,鬨哄哄的。

宋小河不為所動,麵無表情地走到眾人麵前,隔了兩丈的距離停下。

她將木劍緩緩抬起,身上的衣裙瞬間湧出絢爛的紅色光芒,就見她原本穿著的仙盟宗服在光中變換,換上了一件雪白短衫長裙,外麵披著一件墨黑的衣袍。

宋小河換下了仙盟宗服,意為在此時舍了仙盟弟子的身份,表明所有舉動都與仙盟沒有乾係。

她僅代表她自己。

她站在潔淨的天地間,奪目的赤冰上,成為天光下一抹絕色。

“崇軒三十年。”

宋小河一開口,周圍的叫罵聲就停下來,變得安靜了。

“寒天宗有位名喚謝歸的弟子,他的母國因為陰陽鬼幡而遭遇群妖襲擊,他曾多次宗門求以援助,最後卻一個人從寒天宗離開。”

她看著寒天宗的宗主嚴仁立,語氣緩慢地問道:“當初夏國遭遇滅頂之災,寒天宗為何拒絕謝歸的求援?”

嚴仁立一瞬間成為眾矢之的,所有人都轉頭看他。

他驚惶失措,臉上蒼老的皮都怕得抖動起來,“我、我哪知道那些事,崇軒三十年,距今都九十餘年了,那時候我還隻是個孩童!”

“我知道答案。”宋小河淡聲說:“是寒天宗想得到陰陽鬼幡,但又不能對夏國掠奪,否則不僅要被仙盟製裁,還要背上同族相殘的惡名。但若是陰陽鬼幡落入妖魔手中,你們就有了正當理由滅妖奪幡,是嗎?”

嚴仁立隱約意識到了什麼,雖說他是大宗門的門主,見慣了風浪,不該被這一個晚輩嚇得失了形象。

可先是他們當年犯下的錯被公布於世,後又靈力又被大肆抽取,經過了這一番折騰,心態早就瀕臨崩潰。

死亡的氣息籠罩了嚴仁立,真的死到臨頭,常人哪裡能保持從容,更何況他又是如此貪生怕死之人。

“當年之事,我的確不知啊!上一任宗主早就入土為安,我不過上任四十年,如何能決定近百年前的事!”他失態地大喊,無法維持體麵,掙紮間發髻儘散,狼狽可笑。

“彆急,你的賬不是這一筆。”

宋小河說:“我不過是將寒天宗當年的惡行告之天下罷了,我想問問你們,當初為何要害我師伯?”

嚴仁立下意識朝鐘懿盛看了一眼。

卻見鐘懿盛已然凍得半死不活,臉色烏青,用體內僅存的靈力吊著一口氣。

此時的他,已然沒有了半點當初威嚴家主的模樣,完全變成了一個將死的老人。

嚴仁立慌了神,趕忙說道:“是、是鐘家人策劃的這件事,當初我剛

接任宗門不久,手底下的人並不服我,三番五次想要奪我宗主之位,鐘懿盛便找上我說了此事,一開始我是不願意的!但我實在沒辦法……”

他吭哧哭起來,哀嚎道:“我才剛坐上宗主之位,我不能親眼看著這份權力被人奪走,原想著逼一逼梁頌微,讓他改個姓便能了結此事,誰曾想他脾氣那麼倔……”

鐘懿盛是無法開口說話了,但鐘昌薪還清醒著,大怒地罵道:“你放屁!當年分明就是你找上我父親,說自己抓到了梁檀,有辦法逼梁頌微鬆口,我們才參與了此事!你當我們都死絕了任由你歪曲事實,顛倒黑白?”

嚴仁立道:“你說這些話,可有證據?”

鐘昌薪語塞。

當年為了掩蓋此事,連梁頌微的生平都抹去了,哪還會存留什麼證據?

不過究竟是嚴仁立的主意,還是鐘家人先謀劃,對宋小河來說已然不重要。

她不過是想問一個緣由而已。

“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宋小河持劍往前走,認真道:“師父說過,天下仙門成千上萬,匡扶人族氣運的責任,是我們所有修仙弟子共有的。我們為大道而生,以善束己身,以勤修萬法,以道護佑人界安寧,而不是為家族利益,為一己私欲殘害同族。”

“你想做什麼!?”

鐘昌薪拔高了聲音,表情都扭曲起來,尖利地叫喊,“仙盟!仙盟的人死哪裡去了?!鐘氏有罪也輪不到這個丫頭來給我們定罪!”

宋小河雙手握住劍柄,耀眼的紅光卷起風浪,一層一層攀上木劍,於劍尖彙聚成風渦,在頃刻間爆發出無比龐大的極寒之力,風聲如龍神的怒嘯,震徹天地。

她抬步奔跑起來,迎著喧囂凜冽的寒風,像一柄破天地混沌的利劍,乘著朝陽般璀璨而熾熱的光芒飛速靠近。

颶風描摹了她殺意儘現的眉眼,寒氣洗滌她雪墨交織的衣裙,天光傾瀉萬丈,落在宋小河的身上。

她高高躍至半空,跨越半丈的距離,於萬眾矚目之下用儘全力喝道:

“我宋小河旦有一劍,便要為師父平憾事,血仇敵!蕩儘世間妖邪,除儘天下不公!”

“小河!”鐘慕魚喊劈了嗓子,“放過我們!我們自會有仙盟懲處!”

“不!”鐘昌薪也瘋狂掙紮起來,用儘全身力氣扭動著被死死凍住的雙腿,“救命,救命——!”

“我知道錯了,求求你饒了我,我真的知道錯了!”嚴仁立顫抖著聲音,毫無顏麵地乞求。

鐘懿盛張了張嘴,滿麵驚恐,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隻有雙眼中映出宋小河高舉木劍的颯颯身姿。

她用力揮動長劍,紅色光芒迸發而出,形成一道劍氣,所過之地掀起悍然靈力,赤冰粉碎,塵土飛揚,如海中巨浪,猛地淹沒了幾人。

一掃而過,待塵土落地時,隻聽“咚咚咚”三聲響,三顆人頭也齊齊砸在地上,卷著細碎的赤冰滾了幾圈,堪堪停下。

分彆是鐘懿盛、鐘昌薪、嚴仁立三人。

他們的頭顱保持著被砍下來那一瞬間的神色,目眥儘裂,恐懼萬分,使得麵容相當扭曲。

鐘慕魚淒聲哀叫:“爹——祖父——!”

千百鐘家人同悲,哭聲頓時震耳欲聾。

鐘氏家主,三十五歲接任,憑借著心狠手辣,行事淩厲,將式微的鐘氏救活,還培養出梁頌微這等天賦卓絕的弟子,一度讓符修問鼎人界。

百歲高齡,走在人界無人不尊稱一聲“鐘老仙師”,跺一跺腳便讓長安抖三抖,就算是青璃上仙來了,也要給上三份麵子。

卻輕易被宋小河割下了頭顱,臨終前更是一句遺言都沒有。

鐘家千百弟子的哭嚎聲中,其他人都保持靜默,掩不住目中的震撼。

宋小河的力量強不強大倒是另說,光有這份膽識,就足以讓人另眼相看。

然而宋小河卻沒有就此停下,也沒有拎著鐘懿盛的頭顱耀武揚威,而是運起體內的神力,徑直飛起來,躍至高空,衝著玲瓏塔的高層而去。

而後眾人就看見那座高聳的玲瓏塔被橫截削斷,堅固的牆體遙遙傳來碎裂聲響,就見裂痕猛然炸開,玲瓏塔尖四分五裂,轟然砸下來,發出巨響。

玲瓏塔的最上麵一層,正是鐘氏的五道大符玉雕,當中那張,則是鐘氏引以為傲的金雷咒。

她舉著劍,猛地刺進金雷咒的玉牌之中,旦見光芒在瞬間爆發,玉牌在頃刻間爆裂儘碎。

鐘家傳承百年的鎮族之寶,就此化為齏粉。

宋小河站得高高的,將劍上附光,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一招一式地打出梁檀曾經教過她無數遍的劍招,劍尖留下的光芒,在空中逐漸形成一道符咒。

赤光高照,符咒在所有人的眼中出現,宋小河收劍,將聲音擴出去:“此雷法能召九天神雷,明晝百裡,誅儘世間一切妖邪,從前它叫風雷咒,即日起,它有一個新的名字。”

櫻唇輕啟,宋小河大聲道:“清檀雷法!”

雷聲炸響,自雲霄傳下來,仿佛在回應這一招雷法。

宋小河做完這些,才收了劍,從空中落下來。

極寒之力釋放太多,遠遠超出了宋小河所能承受的極限,落地的瞬間,她險些沒有站穩,一頭栽倒。

沈溪山來得及時,將她扶住。

綿延幾裡的寒冰迅速消散,宋小河的身體也褪去寒意,皮膚還是刺骨的冰,但覆在上麵的寒霜倒是消失了。

她看見鐘家人一擁而上,對著鐘懿盛的屍體跪著痛哭,也看到左曄臉色極為難看,許許多多的人朝宋小河望著。

寒冰侵襲了心口,她的意識開始渙散,宋小河抬起模糊的眼,有氣無力對沈溪山道:“沈獵師,對不住,要給你添麻煩了。”

說完,她當即暈過去,一頭撲進沈溪山的懷中。

他輕歎一聲,一下就將宋小河抱起,悄然離開了這混亂之地。

宋小河這幾日實在是累極了,就算是睡覺也極其不安穩,總是擰著眉頭或是突

然驚醒,沈溪山知道,她是該好好休息了。

他將宋小河抱回自己的房中,將她擱在床上。

宋小河暈過去之後,整個人都平靜下來,沒有了難過和眼淚,在短暫的瞬間,她變回了從前睡著時候的樣子。

沈溪山撫了撫她的額頭,將碎發拂開,指尖點在宋小河的眉心處,金光一閃而過。

“好好睡一覺吧,宋小河。”沈溪山呢喃道。

這次百煉會一行,不僅挖出了當年鐘氏與寒天宗聯手殘害梁頌微一事,還有破了這兩年來不斷有仙門弟子被抽乾靈力,和日晷神儀被盜的懸案,其後梁檀起陣獻祭,險些害了那麼多人的性命,最後則是宋小河不顧仙盟律法,殺了鐘氏家主以及寒天宗宗主。

沈溪山這會兒合該出去與左曄一同處理,隻是他難得消極怠工,守在宋小河的床榻邊,於地上坐著,一動不動。

接下來可有一段時間要忙了,百煉會的所有事都是由仙盟來善後,追查當年事情的參與者,抓捕,審問,定罪,樁樁件件都少不了沈溪山去執行。

且宋小河做出的這件事,仙盟會如何處罰還未知。

不過宋小河斬惡人為師父報仇,算是情有可原,再加上沈溪山在裡麵勸一勸,為她說說話,上頭罰下來的應當不重。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

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如何安撫失去了師父的宋小河。

沈溪山雖然親緣淡薄,但這幾日目睹了梁檀為兄長獻祭赴死,看見宋小河為師父不停落淚,也明白親情於他們來說,是難以割舍的存在。

梁檀放不下兄長的死,宋小河自然也放不下師父的逝去,師徒倆一脈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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