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殺了人?大理寺的官兵不少,何持讓出入也有高手保護,哪裡那麼容易得手。
周帝以前對文官犯的錯,大懲小戒一番便也過去了,然後還可以繼續當官。
這次卻不同了,當眾嗬斥了被參奏的人,並讓大理寺秉公處理。
近來發生的事太多,周帝的心境也有所變化。
群臣一合計,何持讓雖然官階不高,但他這個人太聰明又太陰險。
完全是赤腳不怕穿鞋的。
他會到處咬人,十有八九是受到梁境安的指使。
那既然這樣,隻要梁境安離開了京城,這不就沒事了。
當涉及自身利益,他們的反應十分迅速。
隔日就有人啟奏,英國公這麼多年勞苦功高,又身負舊疾沉屙,那不如讓對方去頤養天年。
不少人跟著附和。突然風向就轉了。
周帝冷眼看著下麵的朝臣,自然明白是怎麼回事。
這些大臣不在乎誰當皇帝,隻要他們一如既往能當權臣就好。
若是以後繼任的皇帝弱勢一點,隻怕是要造成群臣共同治理國家的局麵。
他上位之初便受到裹挾,這些年又過於仁慈,終於養出了這群忘恩負義不作為的臣子。
唯一忠誠的就是梁境安了,可惜他也不體諒自己的難處。
也罷,既然已然離心,再委以重任他也不放心。
不如就放人離開,到時候再派人監視著那就無虞了。
周帝轉念一想,幸好梁境安沒有兒子,若是林溪是個男子。
若不是這樣,那情況就又不同了,他斷然不會輕易放任對方離開。
多年君臣,他心裡清楚梁境安做不出謀反篡位的事,隻是遺憾對方還是不夠忠誠。
不能完全做到憂他所憂。
這日下朝之後,周帝就下了旨意。
梁境安封為了並州郡守,等皇後壽誕一過,他便可以啟程上任。
並州遠離京城,位於周國東邊,和北辰交界。
雖然不比中部地區繁華,但也難得清淨。
北辰國力微弱,多年前為周國蕃地,一直以來也從無戰事。
這樣就不用擔心,以後梁境安會因為軍功,再有功高蓋主之嫌。
國公府雖然走了,但是姻親陸家和林家依然在京城。
若是能把何持讓留下來作為人質要挾,要就更放心了。
雖然放人離開,但身為君主,有些防備不得不做。
這事拉扯了許久,終於有了定論。
林溪心下鬆了口氣,不用見血自然是好。
想象不到,兄長平時按公辦事,但是和誰都相處的不錯。
私底下搜集了這麼多案子,不商量直接打臉。
真是幫了大忙。
陸焰冷眼看著這一切,倒是一點不意外。
何持讓會這麼做,還不是為了避免林溪親自出手。
其實他倒是挺想看到夫人出手的模樣……
血流成河也沒什麼,到時候跟他走,自然什麼事都沒有。
何持讓是個深不可測的人。
這也難怪兄妹倆在外麵是小老虎,在哥哥麵前就是小貓了。
不過林溪要離開京城,他該何去何從。
對,他是該回趙國了,但是林溪會跟自己走嗎?
他是否又該把這一切和盤托出。
現在平心靜氣地想想,若是沒有林溪那一劍,兩個人便不會相遇。
她明明殺了他一劍,卻又嫁給了他,用了那麼多的藥材幫他療傷。
好人是她,壞人也是她。
日日麵對這麼一個人,很難不動心。
動心便也是劫數。
愛恨交織在一起,過於深刻,把他的一顆心攪得七上八下。
風不能止,他舍不得殺她,甚至已經沒法去想象,身邊沒有她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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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見完兄長回來,就撞見了陸焰正在一臉複雜地看著她。
她想也不想地問:“你是有什麼話和我說嗎?”
陸焰不動聲色地說:“你不是好奇我從前在乾什麼嗎?你跟著我走,我……帶你去看。”
把我的一切都告訴你。
林溪:“……”
其實也不是很好奇。
見對方一臉鄭重,林溪念頭一轉,等離開京城她就自由了,本來就計劃大江南北的都去轉轉。
順便去看一下小毒菇的長大的地方也沒什麼。
“好啊好啊,如果風景好的話,我們還可以住一段時間。”
陸焰:“……”
這個沒心沒肺的人,總是能一句話就戳中他。
林溪又問:“你有養父母嗎?那邊有你朋友嗎?你好像從來沒提過你從前。”
陸焰迎著對方笑意吟吟的眼睛,不太自然地躲閃了一下。
“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了。”
隻是不知道屆時你會有如何的反應。
無論是什麼反應,都不打緊。
陸焰心裡有了決斷。
他和林溪應該能打一個平手,但他身邊還有一群高手,加起來當然能攔住她的步伐。
他們是夫妻,夫妻自然要在一起。
他會心甘情願的永遠陪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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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帝除了恩準梁境安離開京城,還寫好了廢舊太子,冊封信王為新太子的聖旨。
準備在皇後當日宣讀。
廢太子身子骨不行,不能為皇室開枝散葉。
自然也不適應繼承皇位,屆時自然無人反對。
蘇漾漾在私會期間,從沈重霄嘴裡聽了這個消息,心下也是一喜。
雖然有些遺憾,不能當堂堂正正的太子妃。
但這至少證明,她一直以來的選擇是正確的。
平寧公主也敏銳了察覺到了風向。
兩人一起開鋪子,從來平寧公主自持公主的身份,習慣性地頤指氣使。現在態度轉變,還送了許多禮物還討好她。
借以討好信王。
蘇漾漾和沈重霄雖然沒有過明路,但是她時常進出王府,消息早就暗地裡傳開了。
好聽點的話,說她是沈重霄的紅顏知己。
不好聽的話,說她是沈重霄的外室。
但即便是外室,那也是鳳子龍孫的外室。
這次皇後的壽宴,蘇漾漾本來沒有資格參加。
不過平寧公主把她一同帶進了宮,作為她的貼身侍女。
平寧公主向來精明,見奪嫡已經大局已定。身為太子黨的她很乾脆的倒戈。
從前她和皇後娘娘是一對關係親密的妯娌,但眼下她要討好信王,自然也就顧不上皇後會不會開心了。
彆說是平寧公主,連著皇後娘娘也不得不對從前看不上的信王,和顏悅色了起來。
說白了……她和太子本來就不是親生母子。
林溪一點都不想參加宴會,但她舅父不來,為人之女的就不得不儘孝,替他來了。
畢竟國公府總不能一個人都不來吧。
更可氣的事,這次林彥和陸焰也沒來,都借口說身有不適……
她隻能默默歎氣,國公府的頂梁柱是誰,今夜之後應該沒有異議了吧。
來赴宴的大臣和官眷在城樓外下了馬車,步行往宮殿走去。
林溪看著巍峨的皇宮。
她每一次走這條路心情都不同,不過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
走上了台階,林溪意外的看到了蘇漾漾。
她有些意外,這位今天也在啊。
和懷著上墳一樣心情的林溪不同,蘇漾漾滿麵笑容。
甚至在林溪看過去的瞬間,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
林溪:“……”
她喜歡有自信的人,人逢喜事精神爽,照著蘇漾漾的狀態看來,能高興成這樣那應該是覺得信王上位的事穩了。
她一開始不太煩蘇漾漾,畢竟相較世家子弟來說,她又不曾真的作惡。
但現在真的挺煩了。
太虛偽了。
在她自己身上就可以婚嫁自由,可以和男人隻有來往,有無數個男顏知己。
到了彆人身上,那就強迫彆人和親,守婦道。
上一世天天說自己是賢後,是臣子,要輔助皇帝治理天下。
但是不照樣看著後宮裡孩子一個一個死。
說什麼年紀小生孩子……普通人這麼說可能沒問題,但她是醫女啊。
林溪後來琢磨過來,也不一定是年紀小生孩子就死吧……
有沒有可能是那些妃子互相戕害,她身為皇後是一點也沒管,也完全沒去查真相,隻是一味撇清關係……
畢竟那些人都是對手。
對她來說,搶男人是十惡不赦的大罪,而下藥殺人都隻是不算什麼啦,甚至還能表麵當好姐妹。
這對狗男女,不接觸的話,還真挺像個很好的人。
越了解越發現經不起推敲。
當然,也可能是她現在看待事情角度不同,所以能看得更全麵。
林溪迎著對方的微笑,也緩緩勾起了唇。
蘇漾漾見她笑了,反而有些緊張,不由退後一步。
林溪於是笑容更燦爛了,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像個壞女人。
這就被嚇唬到了,我還什麼都沒做呢。
你猜猜我會不會放任信王活著登基?
其他人可以等一等再死,但沈重霄是一定要死的。
太子落敗,那他或者也沒什麼用了啊。
不知道這位喪夫到時候,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這都還未成婚,也不能說是喪夫,應該是死了姘頭。
都是這些人的錯,為什麼要壞到,她非殺不可的地步。
兄長明明不喜歡她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