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耿直成精(2 / 2)

香江神探[九零] 輕侯 12404 字 9個月前

尤其如果大陸仔是凶手,他這個曾開了這個發布會的公共關係科督察,就要吃排頭了。

易家怡抬起頭,臉上並沒有如郭永耀所想的那種愧疚委屈表情。

他靈光一現,抓住真相般快速道:

“這是不是都是方鎮嶽的計謀?要公開說大陸仔不是凶手,等大陸仔看到報道,猖狂以為自己已經逃脫法網,放鬆警惕時,你們B組再合力出擊,將大陸仔捉住?”

郭永耀越想越覺得合理,方鎮嶽就是這麼個無法無天,為了破案不擇手段的人。

他恨恨的一跺腳,自覺被利用,狠狠上了方鎮嶽的當。

“我就說方鎮嶽怎麼會主動讓自己組裡的探員參加發布會呢?他就是利用你看起來無害,麻痹我的警惕心。真是……就算要破案,也不能拉我下水啊。這是拿我的飯碗,拿警界聲譽在破案啊……”

“……”易家怡被郭sir的腦洞繞東繞西的搞暈,一邊感歎方sir在警界同事心中真的沒好口碑,一邊搖頭替方鎮嶽澄清:

“不是方sir的主意,是我自己要這麼說的。”

“……”郭永耀嘴唇微張,皺眉瞪著易家怡,忽然不知道該說她什麼了,“案子破了,如果——”

“沒有如果,郭sir,我不會讓你為難,也不會坑害你。案子一定會破,大陸仔一定不會是凶手。”易家怡忽然又笑了笑,補充道:“至少不會是渡船街碎屍案的凶手。”

“你就這麼肯定?”郭永耀皺眉。

林旺九上完衛生間,一邊用紙擦手上的水珠,一邊道:“郭sir,B組已經掌握了有力證據,證明大陸仔不是凶手。你就安了心吧。”

說罷,又朝易家怡點了點頭,“十一,走了。”

“嗯。”易家怡禮貌與郭永耀道彆,“郭sir再見。”

今天大概是她人生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上電視。之後郭sir肯定再也不會請她一起開發布會了。

“……”郭永耀無言的望著林旺九帶著易家怡往外走,撈過還沒撤走的桌上的礦泉水,大喝一口:

“但願你真是個萬無一失的福星,也還能再旺一旺我吧。”

……

回程,易家怡坐九叔的舊轎車。

綁好安全帶,她乖乖坐著,時不時悄悄看一眼九叔。

今天的九叔難得的少言,以往他總有許多抱怨要說,仿佛見什麼都不順眼。

遇到紅燈要嫌香江交通不好;碰到過馬路不守規矩的人,要訓這些人不知死活;天氣太熱又憤怒都怪人們開太多車、用太多空調。

今天的九叔卻什麼都沒說,甚至連有人超他的車,他都沒拉開車窗罵對方不守交通規則。

敏感的察覺到他心情不太對勁,但易家怡也沒敢問。

就在她開始猜測九叔是不是也氣她在發布會上亂說話,九叔忽然在一個路口右轉,貼路邊停了車。

“?”家怡瞪大了眼睛四望,認不出這裡是哪裡,好像也不是方sir他們的搜索區。

林旺九右臂撐著車窗,左手把著方向盤,望著右側窗外的風景,忽然長長長長的歎出一口氣。

氣氛變得更古怪了,易家怡轉頭望著九叔,考慮是不是應該開口說點什麼。

林旺九終於轉回頭看向易家怡,隻是與家怡想的不同,他眼神裡沒有責備,反而……有種奇怪的情感。

就好像是種悲憫,又像是同情。

他的眼神苦苦澀澀的,看著她,又像穿透她在看他記憶中的某個人。

“十幾年前,我在O記做事,反黑,緝-毒,跟有組織的大案。一身用不完的力氣,整天追著古惑仔跑,好威風的。”九叔忽然開口,講著講著,也不自覺為年前時的自己而微笑,“那時候我們都會養線人,有時候你遇到一個重要的線人,可能會破獲很多人曆時很久都破不掉的大案。捉到一直不露馬腳的大頭目。

“我在九龍城遇到一個年輕人,比我小四五歲。細明小時候成績很好的,家裡破破爛爛的,牆上貼的都是獎狀。

“他人真的很聰明,夢想是將來當大律師。”

聽著九叔和緩的絮語,家怡逐漸放鬆下來,身體陷進副駕座椅中,隻默默聽九叔講過去。

“但是他母親忽然病倒,父親挖儘了家裡最後的錢給老婆治病,仍沒能治好。細明母親得的是個長久燒金的病,不吃藥就會死。他父親無法忍受看著老婆死,就自己跑出去在村口上了吊。

“細明埋了父親,輟學打雜工給母親治病。可是打雜工賺錢好慢,他母親還是要死。漸漸的,他就走上歧途,開始做馬夫。”

林旺九捏出一根煙,叼在嘴上,轉頭看一眼身邊坐著的是個嬌滴滴的後生女,又將煙塞在耳朵上麵夾著:

“掃黃組抓了他幾次,但他已經沒有其他路走了。

“後來O記行動,細明恰巧在場,我也抓了他一次。聊過後覺得他本性不壞,跟他深入聊了幾次,一塊兒打過馬將,一起抽萬寶路,一塊兒喝藍妹啤酒、吃灣仔泉昌美食的臭豆腐。炸的外皮香酥,蘸很多甜醬、辣醬,我總嫌還不夠臭,但真的很好吃,咬一口,酥皮破了,在嘴巴裡爆汁啊,百吃不厭……後來,細明就成了我的線人。”

易家怡被九叔說饞了,她吃過各種風味、各種顏色的臭豆腐,還沒吃過港式的呢。

想吃。

“一年半後,我們有一個大行動,全港警察都隨時接受調動,我們所有人吃飯睡覺都穿著防彈衣,這樣乾了半個月,還沒有進展。警司們壓力大,我們也快熬不住。

“當時我們所有人都聯係各自的線人,想儘各種辦法得到些有用的一手信息。

“當時細明給了我一個重要線索,在那個時間點上,非常非常關鍵。

“但是一旦按照這個線索去出任務,就要全隊出動,成呢,可能有一大突破,不成的話,所有人都會陷入危險。

“我力保線索不會有假,督察擔心出事,想要再等等,但是我不願等了,明擺著的機會,還等什麼?後來在我的極力推動下,大家當夜出動。”

易家怡心都提了起來,九叔卻忽然沉默下來。

他像陷入回憶中無法抽身,好半晌好半晌才繼續,語速卻不自覺緩慢遲滯了起來:

“我被槍崩掉了兩個腳趾,小腿骨折,肋骨斷了兩根。

“隊友各個受傷,我最好的搭檔運氣很不好,抬臂時防彈衣也拉高了,子彈大爆了他一顆腎,內出血,差點救不回來。”

“……”易家怡才在座椅中放鬆了沒多久的身體,再次繃直。

“時候,督察記了大過,好多年沒有機會升職。隊友因為身體關係,不能再呆一線,去葵湧做廚司。我被降級,從便衣調回軍裝,遊了6年街。”

林旺九輕輕抹了把臉,終於轉頭看向易家怡:

“細明給的線索是假的,當時是個圈套,是幫派集團被逼急了,給警方的一個下馬威。”

“那之後細明呢?”易家怡眉頭鎖著,眼底霧蒙蒙的。

“失蹤了。他娘病死在破屋裡。我們的人趕過去,一拉開門都是蒼蠅和惡臭。”

林旺九苦笑,緩了會兒情緒,才對著家怡,淡淡道:

“家怡,你才做這行,還像白紙一樣乾乾淨淨,有豐富的同情心和使命感,是個好孩子。

“可是,這世道上的人,太複雜。他們未必能回應你的這份善意,細明也許死了,也許被威脅,也許因為母親的去世而恨所有人,但總歸……

“保護市民之前,你首要的是保護自己。

“做警察,尤其是在CID,你要時刻記得,理性,客觀,公正。

“甚至,可以冷漠。”

易家怡望著九叔,仿佛看到他的眼睛在求救,仿佛看到他臉上的皺紋在渴求擁抱、安慰和原諒。

她用力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九叔。”

這是自從進入重案組後,九叔對她說過的最多的話。

也是一向愛抱怨,看什麼都不順眼的九叔,難得的推心置腹。

林旺九深吸一口氣,啟動汽車後,易家怡又道:“九叔,謝謝你。”

他回頭看看她,笑了笑,沒再說話。

小轎車調頭重回原路,繼續方才的行程。

易家怡看著馬路上開得格外快的轎車,和人行路上走得飛起的行人,忽然收回視線,再次開口:

“九叔,人會信錯人。但世上還是可信的人多,就像你信嶽哥能幫我們扛住一切紕漏一樣。”

紅燈,林旺九緩慢刹車,轉頭看向小女警。

“大陸仔真的不是凶手,他是無辜的,你也可以相信我。”易家怡肩膀和背脊都繃的筆直,眼睛黑亮黑亮的。

林旺九一聲輕笑,終於又找回了原本那個愛吐槽的自己:

“方鎮嶽翻版,一樣的驢脾氣。”

這是耿直成精,倔強化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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