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聯係物業去查住戶的工作單位等信息了。
“哦,還有,這一單元是一梯兩戶的,12層A單位暫時還未售出,時常有房屋中介公司的銷售經理帶人來看房,來往人員也是比較雜的。”
家怡一邊點頭一邊看法證科的同事在房屋門口拍照、做證物采集等工作,身後電梯再響,探員們齊回頭,見是法醫官許sir帶著他的兩位靈魂畫師助手,便紛紛點頭招呼。
“怎麼樣?”許君豪一邊往內走,一邊問。
“大光明哥在做門口部分的勘察,我們還沒進到犯罪現場室內。”家怡簡單答道。
“嗯。”許君豪走到門口,隔著正采集屍體附近幾處血跡的法證科同事,打量屍體。
“這邊都是滴落的點狀血跡,而且大量血點聚集在這裡,殺人後凶手曾在這裡站立。”家怡站在許君豪身邊,指了指門口屍體邊的一簇血跡。
“是的。”大光明哥不用抬頭,聽聲音就知道是家怡,點頭後又指了指屍體邊另一攤血跡,“這裡的血量和濺血情況可以推斷,這裡就是該名受害者被殺的第一現場。凶手拔出刀後,血流如注,流落後飛濺。之後死者慢慢扶門委頓,所以這裡留下幾道拖抹血跡……”
大光明哥采集好證據,站起身後將幾處不同形態的血跡一一介紹給許sir和易家怡等人。
“沒有破門的痕跡,不排除熟人作案。”三福站在家怡身後,見法證科的化驗員阿傑正在拓印門外扶手和牆壁等處的指紋,便開口道。
“門鈴上的指紋被壓抹了,好像是用膠質類的東西按壓塗抹過,有膠皮物品壓在油脂上後,會留下的特有痕跡。”阿傑轉頭對三福繼續解釋。
“凶手戴了膠皮手套。”三福皺起眉。
“極有可能。”阿傑點頭。
大光明哥走進室內繼續勘察,許sir則留在原地對門口的菲傭屍體做簡單檢查。
家怡則戴上鞋套、口罩等,跟著大光明哥踏入室內。
穿過門廊,右手邊有一條通往臥室的小廊,另一具屍體便倒在這裡。
“凶手共刺了死者3刀,死者有可能是痛暈過去後失血過多死亡,具體是否刺中重要器官,或有其他致命傷,要回解剖室做過解剖後才知道。死亡時間不超過24小時,死前沒有掙紮和搏鬥,如果不是死的太快,就是…凶手是個出乎意料的人……”
耳邊傳來許sir的聲音,家怡站在門廊前,大光明哥一低頭,她便看到了另一具屍體,眨眼陷入另一段心流影像——
訪客將長刀再次藏在身後,兩步向前直直迎上女主人。
女主人穿著一身睡衣,產後的浮腫仿佛還沒完全恢複,她素著一張麵孔,掛著剛睡醒般的慵懶表情,看到忽然逼到近前的訪客,挑眉問道:
“你是誰啊?”
問話間,她注意到訪客奇怪的穿著,明明沒有下雨,怎麼這人穿著雨披?
被陌生的怪人闖進家裡的排斥情緒終於湧上來,她皺眉用不悅的語氣又問了一遍:
“你是誰——”
可她還未問完,訪客的刀已經朝著她狠狠插了過來,這一次凶手仿佛有了經驗,不再朝對方肚子招呼,而是猛抬起下刺,直直將刀插進了女主人胸口。
“啊——”女主人驚痛交加,一把握住訪客手腕,身體軟到下去時,也拽著訪客彎下腰。
訪客一直咬著牙的緊繃麵孔上終於浮現幾絲驚慌,可很快她又恢複理性,再次咬緊牙關,她抬起穿著鞋套的腳,朝著女主人的頭臉和手臂猛踹幾腳,直至女主人尖叫聲越來越低,終於鬆開緊拽著她的雙手,訪客才停止踢踹。
她回拽右手,竟沒能一下拔出匕首,便一腳踩在女主人胸口,雙手並用‘噗’一聲將匕首拔了出來。
女主人眼睛尚睜著,匕首從她胸口被拔出時,她身體抽搐了下。
還未死透的人張大了嘴巴,胸口再如何起伏,仍覺窒息,她眼睛漸漸上翻,捂住自己胸口的手已完全被鮮血染紅。
訪客抬起頭,左前方廚房的玻璃門合著,裡麵一位年長女性正背對著客廳忙碌於灶台前。抽油煙機和烹飪的聲音嗡嗡滋啦,掩蓋了廚房外的一切。
訪客盯著廚房裡的背影好一會兒,忽然聽到一陣嬰兒哭泣聲:“呱哇…哇…哇……”
訪客那雙冰冷的眼睛轉向,落在嬰兒車中因哭泣而漲紅臉的嬰兒。
……
“……兩名死者死於同一把凶器,從刀口尺寸看,水果刀、西瓜刀一類的窄長刀。有較鋒利的尖刺的銳器。”這是法醫官許sir的聲音。
“從血跡和屍體朝向來看,凶手是殺死門口的菲傭後,穿過玄關,在這裡以這樣的姿勢殺死這名死者。”大光明哥站在女主人屍體邊,指著從門口到這裡的一串血滴,“死者拿著匕首,一路走到這裡,血一路滴落到這裡停止。”
大光明哥又指著屍體前方正采集凶手足跡線索的阿傑道:
“阿傑正采集的這裡,有好幾滴血滴落,說明凶手在這裡有短暫的駐足,所以這裡的足跡應該能采集到更多的遺留物。”
阿傑抬起頭,“沒有鞋印,灰塵等狀況也與其他地方相差不大,而且這裡有灰塵被塑料袋之類的會起靜電的東西吸走的痕跡……大光明哥,凶手很可能穿著鞋套,或者用塑料袋套住了鞋子。”
大光明哥點了點頭,忽然見家怡繞開凶手留下的痕跡等,率先走向客廳。
女沙展表情肅穆,步速緩慢,小心翼翼走向染血的嬰兒車。
“十一應該開始做側寫了,她眼神有些發怔,估計大腦在告訴運轉。”許君豪順著大光明哥的視線,看向家怡。
“是的,不知道她會根據現場的狀況,推演出什麼。”大光明哥望著家怡背影,忍不住有些期待。
……
家怡站在嬰兒車前,學著心流影像中凶手的樣子,垂頭對著嬰兒,一動不動立了好一會兒。
她不知道凶手在這片刻到底想到了什麼,是否有踟躕,是否想過收手……但幾息之後,凶手張大嘴巴,牙齒卻緊咬著,猛然舉高匕首,隨即閉目向下猛刺了兩下。
家怡的右手隨著心流影像中凶手的右手那般動作,耳邊是心流影像中傳出的‘噗噗’聲,還有嬰兒哭聲戛然而止,之後哽咽般的喉音。
凶手胸口劇烈起伏,身體向後踉蹌兩步,忽然似殺瘋了眼,亦或者被這瞬間自己的殘忍激得腎上腺素飆升,她猛然大叫一聲,不看一眼嬰兒,轉頭轉身便衝向廚房。
拉開門的瞬間,老婦人轉頭望過來,手上仍在做翻炒的動作,臉上掛著笑容,口中也在講話:
“不要急啦,很快就——”
話說到一半,婦人才看清來者並非自己女兒。
她翻炒的動作僵住,隨著對麵前陌生人的打量,她眼睛瞠大,驚懼得啊一聲大叫,抄著手中的鐵勺指向對方,眼睛則驚懼地看向訪客身後的客廳和玄關。
當看到染血的嬰兒車和倒在血泊中的女主人後,婦人無法自抑地啊啊大叫,雙手也因為悲傷而劇烈顫抖起來。
她目眥欲裂,瘋了般朝凶手猛揮鐵勺。
可心神失守,想要奔向外孫和女兒查看的心情讓她動作失了準頭,凶手一把揪住她手裡的鐵鏟,輕易將之奪過。
下一刻,凶手長刀刺下,刺穿了婦人脖子。婦人本能抓住匕首,奈何凶手忽然爆發出巨大力量,匕首割劃過婦人虎口被凶手拔回,接著又劈頭蓋臉刺下……
眼睛被刺破,喉管被刺穿,婦人仍揮舞著殘破的雙手胡亂抓撓,被廚房門階絆倒後,她口中謔謔發聲,在最後一絲力氣耗儘前,仍竭力扒著地麵,想要爬向親人。
……
方鎮嶽提交過接案報告,便驅車趕至。
當他踏進案發現場,穿過玄關時,便看到法證科同事正做現場勘察,法醫官正做女主人的屍體檢查,而探員們則正圍在四周,看著站在廚房門口的易家怡。
女警仿佛正沉浸在某種夢魘中,怔怔然站在廚房門口,右手空握,低頭對著老婦人屍體,一步一步遲滯地後退。
她雙眼盯著麵前死屍,緊咬著牙關,臉上隱有疲憊、痛苦和瘋狂之色,唇角向兩邊裂開,抽搐著似要向上拉扯。
方鎮嶽皺起眉,輕輕歎氣。家怡大概正在根據犯罪現場的線索做腦內凶案重現。這樣的側寫,必然會沉浸在凶殺過程中,要麼想象自己是受害者,要麼想象自己是凶手。
可無論如何,作為側寫師的探員,必然承受他人無法想象的痛苦。
在英國做類似工作的人,常常被精神疾病困擾。
想起家怡剛進警署時,邱素姍對她的擔憂,和他曾做過的會保護屬下的承諾……
“嶽哥。”三福朝他走過來,開口招呼。
方鎮嶽點點頭,轉身對Gary道:“大家都累了,去買點熱飲給大家暖和暖和。”
Gary應聲而去,方鎮嶽攏了把短發,走向家怡。
“怎麼樣?”方鎮嶽輕拍家怡肩膀,將她從凶手寒潭般陰冷的世界拉回。
陽光和靜室入眼,回頭便對上關心自己的嶽哥的眼睛,和一眾B組探員或關切或好奇的目光。
再轉向另一邊,發證科的同事正埋頭苦乾。
用力閉眼,深吸一口氣,再抬起頭時,她雙眉已揚起,眸現英氣:
“沒事。”
……
銅鑼灣避風塘。
幫廚糊弄著安撫走海鮮賣家,盯著海鮮筐中那截被磨去指紋的斷指,陷入踟躕。
走到前台,拿起電話想要報警,可才撥了一個號碼,他又猶豫了。
幾分鐘後,幫廚戴著處理海鮮用的膠皮手套,捏起那截斷指,轉身走到下水道邊,毫不猶豫將之丟了進去。
“不報警嗎?”其他幫助有些驚懼地問,一想起那是手指頭,就覺得渾身不舒服誒。
“報什麼警啊?不做生意了?想不想要老板給你包紅包了?一出命案,年前年後都不要開店了,要是媒體一渲染,店還開不開了?”幫廚一邊大叫晦氣,一邊去搬海鮮。
“這是有人死了,萬一……”
“什麼萬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做你的工吧!你不想賺錢,我還想賺呢。抓緊把海鮮做好保鮮處理,好去睡覺了。困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