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推心之言(2 / 2)

香江神探[九零] 輕侯 7755 字 9個月前

由於房屋狹小,多年積累的雜務已經難以全塞進櫃子床底,又不舍得丟,隻得整理過擺放在客廳角落、櫃子上方等,使得這本就不大的陋室滿滿登登,顯得更加臃塞。

小餐桌已經用太久了,一條腿斷了一小截,隻得用兩塊磚墊好。門口放著的拖鞋底都磨花了,腳後跟處那層布早被磨出洞,它卻還不得退休。

徐少威站在門口,手裡還提著大米。

他視線轉過來,家怡也望過來,兩人視線在陋室漂浮著灰塵的空氣中相交,無言,但心照不宣。

李太太端著剛洗好水靈靈的水果閃出廚房,本就擁擠的客廳更顯局促。

見徐少威還站在那兒,李太太忙將水果放桌上,拉了椅子請徐少威坐。青年這才將大米放在門口,沉著麵孔坐在桌邊,隻是李太太遞給他的蘋果,他始終下不去口。

屋子裡漂浮著一股陳腐味道,李太太又給兩人各倒了一杯溫水,擺上剛買的瓜子,這才入座,坐定後,她又將濕手在衣服上擦乾,才抬頭有些尷尬地朝二人笑笑。

家怡捕捉到李太太布滿皴裂的雙手,李太太注意到她的視線,不好意思道:“偶爾給人洗洗衣服,可能有點洗衣粉過敏,也可能受潮受凍,不打緊的。”

“家裡有沒有什麼困難?”家怡目光又落在小櫃子上擺著的相框,老李已經殉職多年,上麵卻仍擺著有他在的全家福。

另外還有幾張照片,有小女童,有尷尬期少女,還有度過尷尬期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樣子…那是一個女孩成長的縮影。

“前幾年很難啦,不過主要也是心裡難嘛。到這些年呢,也都習慣了。日子苦一點也一樣過嘍,現在女兒長大了,明年就要念大學,到時候我又更輕鬆。”李太太笑笑,說罷又熱情招待:

“吃點水果瓜子嘛。”

“多謝。”家怡笑道。

“不用謝啦,該是我多謝你們嘛,專門過來看我。”李太太攏了兩下自然卷的頭發,手指拉攏時,頭發就順了,手一離開,頭發就又卷回去。

三人正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房門傳來鑰匙響,李太太忙站起身,笑著對兩人道:“孩子已經放假了,剛才出去買東西。”

她話音落,房門已被打開,一位少女拉門走進來。喊了聲媽咪,瞧見家怡和徐少威,知道是來探望他們的警察,臉上立即飛起笑容,“兩位警官好,我出去買了冰糕還有光酥餅,媽咪說你們要來,得買些東西招待,我就借你們的光,買了我自己最愛吃的東西。”

是個很活潑的女孩子。

她說話間,已經踢掉小皮鞋,刷拉兩下趿拉上那雙被磨出毛邊的拖鞋,隻邁半步便到桌邊,熱情地將冰糕遞給家怡和徐少威,又把光酥餅袋子攤開放在桌上請兩人吃。

隨即不等李太太介紹,小姑娘已經拉凳子坐在家怡和徐少威中間,看看徐少威,笑一笑,便落定目光在家怡臉上,高興道:

“易沙展,我在報紙上總是見到你,報紙把你拍得不夠好看啊,你本人好漂亮。”

“多謝。”家怡嘗一口冰糕,笑吟吟看著小姑娘。

“真的嘛,我每次看報紙,都跟媽咪說長大了我也要當警察,媽咪總是不許,說當警察好危險。又不是所有人都會像爹地那麼倒黴嘍,碰上可怕的凶犯啊。”小姑娘自己也拿了個冰糕,撕掉紙包外皮,高興地吃起來。

徐少威感覺到在小姑娘講話時,易家怡將目光投過來,他轉開視線,微垂了頭,避開了她的打量。

“她叫李玉荷,總是咋咋呼呼的,兩位警官彆見怪啊。”李太太坐在對麵,嘴上雖然這樣說,眼神卻滿是對女兒的戀愛。

“叫我阿荷就行啦,我的同學還會叫我大荷啊,因為我嗓門大嘛。”李玉荷憨憨說罷,見徐少威並不吃冰糕,便伏桌歪頭道:“警官大哥,你怎麼不吃啊?很好吃的,我家附近就這家冰糕做得最好,我專門跑過去買的,你嘗嘗嘛。”

她想吃都要等過節啦,或者考試成績特彆好、得到嘉獎之類,媽咪才會買給她啊,這麼好的東西,是一定好分享的。

“……”徐少威抬起頭,艱難地朝她笑笑。

小姑娘卻不放過,仍朝他用力點頭,賣力安利。徐少威隻得說自己早上吃太多,現在實在吃不下東西。

李玉荷這才替他感到遺憾地歎口氣。

“爹地剛沒的時候,每年過年之前,爹地的朋友也常來的,不過後來就不常來了。”李玉荷個性很外向善談,她一進屋,便像裹著春風雨露一起進來了,嘩啦啦地全是生機,“但警隊每年都有警察來的,送些米呀,堅果呀,好多好吃的好用的。我們就能省好多錢,還能吃到好吃的。”

“工作學習都順利嗎?有沒有遇到什麼麻煩?”家怡循例問。

李玉荷嘿嘿一笑,“你們來看我們,是不是也很不好意思啊?之前幾年來的警察,也好尷尬,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就會問我們過得怎麼樣,哈哈。”

“阿荷!”李太太立即發嗔製止女兒。

李玉荷不好意思笑笑,轉而又道:“我們都挺好的,現在放假了,我也可以去打零工賺錢,等明年我念大學,還能做兼職,賺得更多。沒什麼困難,也沒什麼麻煩。”

四個人又聊了一會兒,其實大多數時候都是李玉荷在講話,從她在學校的趣事,到跟媽咪一起遇到的幸運的事,總歸什麼開心說什麼,樂嗬嗬的氣氛很好。

家怡和徐少威告辭後,李太太送到樓梯口,李玉荷更是穿上鞋,蹬蹬蹬跟在他們身邊,一直送到他們坐上車離開。

家裡從後視鏡裡看見李玉荷仍站在原地,時不時朝他們擺擺手,笑容陽光,身姿輕盈,仿佛所有美好的詞彙都可以用在她身上。

沒了父親的孩子,在逐漸衰敗貧窮的單親家庭中走過自己的少女時代。再也沒有爹地的悲傷沒能困住她的腳步,哪怕身處陋室,穿著破洞的鞋,她仍然笑得質樸而純粹。

警察駛入大道,一路上家怡和徐少威誰都沒有講話,他們各自沉默在自己的心緒裡。

直到警車駛進車庫,熄火後,家怡才忽然說:

“我藏了一遝錢在水果盤下。”

“我看到了。”徐少威說,聲音平平,仿佛沒有情緒。但他的眼神和周身的氣氛,卻騙不了人。

“做錯事不可怕,但做錯事就要認。”家怡忽然說。

“……”徐少威快速地眨了眨眼,轉開頭。

“自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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