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心流影像後, 家怡又折回第一犯罪現場,重走了一遍凶手殺人的流程,發現他們的推理和勘察基本上沒有太多出入。
床上忽然消失的潑灑血跡,的確因為凶手當時就騎坐在苗利群身上, 血一部分濺在床單上, 一部分濺在了凶手的褲子上。
而她和嶽哥幾乎同時發現的那一團與其他血跡格格不入的滴血樣血跡, 的確就是凶手收力不及,不小心割破自己褲子, 在腿上劃出一道傷口後,流下的血跡。
【左側大腿靠內側位置,一條半指長割傷】
這是現在沒辦法向大家展示的線索, 但法證科將那些床單上沾染的血跡做過化驗後, 就會知道了。
梁書樂采集了一群人的口供, 沒有找到真正的目擊證人。
家怡也帶著法證科的阿傑循著凶手走過的路, 去嘗試采集腳印,但拍過一些照片後, 阿傑表示人來人往太多,就算真的有凶手的腳印, 也已經被破壞了。到最後即便捉到凶手,這些公共場所采集到的腳印隻能證明對方來過這裡,不具備太強的‘凶手’針對性。
有一些新的收獲, 也仍有許多位置懸念。
兩處現場的一勘徹底結束後,大家終於打道回府。
家怡坐上警車時,又看了一眼心流影像中出現奇怪閃光的窗口, 她很想帶著嶽哥上去敲門,但想不出合理的理由,又擔心那家的主人白天可能在上班, 家中未必有人,隻好先行作罷。
傍晚時,B組探員終於依次帶著初步工作進度回到辦公室,九叔剛踏進辦公室,公桌上的座機就叮鈴鈴響了起來。
他想要抱怨的話暫時吞回肚子,先接起電話。
“法證科在證物中化驗出於死者苗利群血型不同的血跡,就在嶽哥和十一姐發現的有特殊血滴的床單上。”九叔掛了電話,轉頭看向眾人,一時也忘記了自己方才要抱怨什麼,臉上終於露出今天第一抹笑容。
重大推進了,他們已經有了一個比較有力的證據,後續可以通過這個發現去測DNA,等發現凶嫌後,就能去比對凶嫌的血型和DNA,隻要對上了,那麼基本上就完成了結案第一步,也必然會是重要一步。
隻是……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凶嫌。
才跟大家交互了下振奮的心情,想到這一點,九叔臉色又鬱鬱起來,終於想起方才要抱怨什麼了,真是受害者一大堆,凶嫌卻一個沒有。
這樣的案子,太讓人沮喪了。
“我找過受害者苗利群所住大廈的看更老伯,帶他找法醫官做了血液化驗,方才出了結果,市麵上比較容易取得的導致腹瀉的毒藥,都沒有化驗出來。做化驗的Diane說,隻隻能說明看更老伯沒有服用這幾種毒藥,但不能排除老伯被投毒的嫌疑,因為可以令人腹瀉的原因太多了,比如放一些不乾淨的液體在老伯的水杯裡,也是可能造成嚴重腹瀉的。”九叔看一眼走向白板的易家怡,率先道出了自己查探的結果。
“苗利群案的資料我已經調好並打印出來了。”三福將資料一人一份發放,接著又介紹道:
“苗利群和亡妻關係似乎一直不太好,全是因為苗利群花心濫情,導致亡妻不滿。但是亡妻家底豐厚,嫁給苗利群後貼補許多金錢,包括苗利群的車都是亡妻給買的,房子也是亡妻付了首付的百分之八十,才買得起啊。
“苗太太曾經提出離婚,但苗利群是拒絕的,大概舍不得這個錢袋子吧。可是他不離婚歸不離婚啊,婚外情可沒有停。據說在苗太太死之前,常有人故意晚上打電話給她,向她示威,搞得她心情很不好。
“另外,在苗太太死之前,劉美紅,也就是苗太太被殺案的凶手,曾經與苗太太一起吃過飯。案宗顯示,劉美紅自稱自己威脅苗太太離婚不成,才動了殺心。”
三福翻開一頁案宗,再次補充:
“劉美紅對殺人過程的描述顯示,她約苗太太講自己已經懷了苗先生孩子的事,然後在給苗太太的食物中摻了老鼠藥,在苗太太毒發時用沙發靠墊悶壓,最後苗太太死了,才用她早就買的電鋸分屍並分9次拋屍海中。
“到現在位置,苗太太的屍體也隻發現了被海浪衝上岸的一部分,剩餘肢體仍未找到。”
“老鼠藥。”家怡將這三個字寫在白板上,並與【野貓】【寵物狗】【流浪漢梁曉福】和【苗利群】畫上肩頭,並在【苗利群】的名字後加了個小括號,寫上(苗太太被殺案)六個字。
“凶手越來越像是私下執法了。”三福看著家怡寫上的字,皺眉感歎。
“我和Gary去了苗利群公司,光他的情人就有5個,到現在為止見到了3個,三人都有不在場證明。”
劉嘉明將這三人的口供遞交給易家怡,便繼續道:
“苗利群經濟狀況良好,沒有借貸等資金往來狀況。
“他在公司已經做了4年左右,基本上都是老客戶的維護,公司內部分區分塊很清晰,基本上‘資金經紀人’之間不會發生衝突,問了一些同事,都表示沒聽說苗利群與哪位同事發生過衝突。而且苗利群在公司同事間也沒有情人,他的情人基本上都是客戶。”
“繼續再查一下剩下2個情人吧。”家怡點點頭。
“OK,madam.”劉嘉明點頭應聲。
“街坊們都表示苗利群的亡妻有一個弟弟,以前苗利群有車的時候,常看到他來砸苗利群的車窗,紮苗利群的輪胎。但自從苗利群將車賣掉後,他來的就少了,最近一次似乎是一兩個月前,曾來苗家門口潑紅油漆泄憤。”梁書樂也將自己今天走訪街坊得到的信息分享給大家:
“還有人說曾經看到過一個穿卡其色風衣,戴灰黑色貝雷帽的男人跟蹤過苗利群。那人的特征裡好像還包括禿頂,這個住在苗利群樓下的街坊說他見到過那人兩次,其中一次風太大吹飛了對方的帽子,這才看到跟蹤者發際線後移嚴重。
“就是上周的事,但是我查問過其他街坊,都說沒見過這個人,對於這樣的特征,也都表示不認識。”
家怡接過梁書樂收集到的口供,捏著苗利群樓下街坊的描述,微微發怔。
怎麼又多出個跟蹤者呢?
凶手的頭發長得雖然不算濃密,但也絕不是發際線堪憂的人……難道還有其他人在跟蹤苗利群?
家怡煩悶地撓撓頭,她已經開始認真地懷疑凶手是否真的隻是一人。
雖然在心流影像裡她隻見到了一人,但萬一這是一個分工非常細致的組織呢?‘禿頭貝雷帽’負責跟蹤,‘神秘的至今未出現的莫裡亞蒂’負責規劃,家怡看到的‘雙眼皮偏分男’則負責殺人……
捏了捏眉心,家怡皺眉沉思了一會兒,轉頭看一眼時間,已經18點了,這時候大多數企業都已下班。
沉吟一會兒,她終於還是道:
“大家繼續推進自己的工作,九叔,梁書樂,你們陪我回一趟大福苑吧。”
“OK,十一姐。”梁書樂立即站起身,問都沒問便跟著家怡去穿外套準備出門了。
“好的,madam.”九叔也點點頭,未有多言。
三人出門後在路邊隨便買了漢堡充饑,便在下班的車流中駛向大福苑。
路上家怡才向他們解釋了下自己要做的事:
“早上跟Diane姐做現場勘察時,我看到斜對麵的樓上有閃光,我懷疑是有人在上麵拍照,那個閃光就是相機的閃光燈。但我當時覺得可能是誤看,就沒有去查探。但現在想想覺得很可疑,既然咱們的偵緝工作還沒有突破性的進展,不如抱著試試的心態去看看,到底是不是有人在拍犯罪現場,如果真的有,他為什麼偷拍,又到底偷拍到了什麼。”
九叔和梁書樂依次點頭應聲,九叔心裡有些迷惑,警察查案、發現屍體嘛,這樣的事也不是每天都發生,忽然遇到了,在樓上偷拍一下現場照,滿足一下好奇心之類的,好像也正常嘍。
就算是出於保護現場等目的,去跟拍照的人要照片,也該是公共關係科去做啊,十一為什麼要親自跑一趟呢?
不過雖然有這樣的疑問,但出於對易家怡這個鬼馬神探的信任,他堅信易家怡做任何事都是有其緣由的。
更何況易家怡一直以來表現出來的‘第六感’和推理神技一向邪門,不是他們這些普通警察能完全理解的,是以問也不要問,揣著好奇心等著看結果嘍。
但梁書樂是個半路新警探,他還有點沒完全摸透易家怡的風格,心裡有疑惑,便忍不住問了出來:
“十一姐,是因為覺得從那個角度拍下的照片,可能有不一樣的線索展示,所以要去看一下嗎?”
“不啊。”家怡搖搖頭,拉方向盤拐過一個彎後,想了想才勉強解釋道:
“一個喜歡拍照的人,會拍拋屍現場警察勘察的人,恰巧又是受害者的鄰居,也許會有某個時刻拍下了凶手,或者跟蹤苗利群的人。隻要有這個可能,哪怕幾率很小,也要去看看的。”
梁書樂點了點頭,一邊心裡感慨十一姐辦案真的不放過任何一絲線索,哪怕她甚至還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了閃光燈。
但……是不是也有點過於天馬行空了呢?
他忍不住轉頭看向九叔,想了解一下對方的感受。
卻見九叔一派坦然,仿佛對此早已習以為常,絲毫沒有覺得有疑問的樣子。
梁書樂便隻撓了撓鼻子,不再多言。
尚算新人嘛,多看多學少講話嘍。
三人抵達大福苑後,便大踏步直奔家怡在心流影像中看到閃光的大廈門洞。
路過拋屍現場時,警戒線仍在,地上也還有粉筆畫出的屍體所在標記。不少路過往來的下班住戶街坊們看著粉筆畫出的屍體輪廓,總要指指點點一番。
家怡留下梁書樂,讓他繼續做街坊的口供采集,看看能不能問出一些其他線索,尤其是那個‘禿頂戴貝雷帽、穿卡其色風衣’的跟蹤者。
梁書樂領命後拿著紙筆留下,目送易家怡和九叔走進大廈的背影消失不見,才開始一個接一個的攔下街坊做問詢。
……
家怡站在電梯廂內,心裡也在打鼓。
雖然跑這一趟就算沒有收獲,也不算什麼大事。但現在沒有凶嫌,任何一個關於凶手的可能性,對她來說都太重要了。
大家已經得到了太多證據、方向,唯獨對凶手到底在哪裡、可能是誰,毫無頭緒。
敲開門的瞬間,家怡已然鬆一口氣,萬一這裡沒有人,那才是大尷尬。
在樓下時,家怡已經跟看更人問過這位住戶的基礎信息,立即拿出自己的證件,隔著防盜鐵門展示給對方看:“趙先生,你好,警察查案。”
趙生十分防備地審視易家怡和林旺九,這時他其實已經認出易家怡了,畢竟香江西九龍神探的名號已經很響了,他這種對形象畫麵非常敏感的人群,記憶麵孔的能力是很強的,哪怕大多數報紙上易家怡的照片都很小、很糊。
“有什麼事嗎?”他站在鐵架門後,一手把著內門,一手把著牆,對警察登門這件事的排斥感十足。
家怡微微皺了皺眉,目光向他身後掃了一眼,腦子裡過了一下要怎樣講,最後乾脆冒進道:
“有市民稱你很熱愛攝影,昨晚和今天都拍到了許多與樓下發生的殺人案件相關照片,在此之前也極有可能拍到過跟蹤苗利群的人或凶手,能不能請你將照片作為證物提供給警方?”
站在易家怡左後方的林旺九原本還在想要如何恫嚇一下對方,使對方配合易家怡做審訊,忽然聽到易家怡這樣講,立即轉頭看向她。
哪怕故意做出不動聲色的神態了,眼神還是壓不住詫異:等等,十一姐,哪有人說這樣的話啊?太敢講了吧!
站在鐵架門內的趙先生比九叔定力差多了,他眼睛瞬間瞪大,站的這個距離,家怡甚至看到趙先生瞳孔收縮——驚訝之情溢於言表。
再看他本能縮肩和快速躲閃開眼神的小動作,家怡當即判斷,自己的話雖然未必全中,但趙先生絕對是有問題的!
“Madam,街坊們胡言造謠是要負責任的,我,我可什麼都沒拍到。”趙先生說罷,又畫蛇添足地解釋道:“他們肯定看我是做攝影的嘛,就覺得我每天都在拍拍拍,猜測我肯定拍到過什麼。這是對我職業的誤解啊,我又不是偷-窺-狂、偵探啦之類……”
家怡眉頭一壓,竟然是攝影師!
那就絕對說得通了,她之前反複看心流影像時,就覺得那一道閃光不像玻璃反光那麼簡單,當時是黑夜,月亮並不十分亮,反光理應沒有那麼亮才對。
果然!
雖然那一道閃光一瞬即逝,但好在被她捕捉到了!
連唬帶詐的家怡變得更篤信,語氣也更加嚴厲起來:
“趙先生,我希望你能將昨晚到今天,以及之前拍到的可能與本案相關的所有照片都交給警方,不然我可以以共犯和包庇罪指控你。
“不要想著現在不讓我進門,儘快銷毀證據啊。我現在就打電話給警署,搜查令很快就能批下來。司法機關都是一體,我相信你是了解的,哪怕現在還沒有證據,但既然有街坊提供口供稱你有證據不報,搜查令就可以輕鬆得到。就算你現在將照片撕碎衝馬桶,法證科警察都能通過下水管道的搜找,將碎片找出來。到時候你又多一樁罪證,妨礙公務最高可判7年你知不知啊?毀壞證物罪責也不輕!
“這個案子現在警署級彆很高,想要重判你可不是難事,趙先生,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