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2日的清晨, 天色蒙蒙白,‘高危’工作保潔大伯齙牙佬在清理九龍公園區域衛生時,發現了草叢裡躺著的一男一女。
原本還在嘟囔這對情侶打-野-戰居然還露宿在公園裡, 走了兩步忽然覺得不對勁。
深冬的九龍公園可是很冷的,更何況是在這裡夜宿,就算是有帳篷都未必保暖,更何況是這樣露天直接躺在草地裡。
十幾秒後, 他終於走進查看, 再接下來就是驚嚇和報警了。
他的抱怨直到警察抵達時仍未停歇:
“這些壞人啊, 殺人就算了, 還往公園裡拋屍,大家休閒娛樂的地方嘛, 搞得這麼瘮人……我們這份工作啊,本來就是勉強糊口,還要麵對這種事……我接下來好多天要睡不好覺了啊,阿sir……”
劉嘉明耐心地聽著齙牙佬念叨,在對方抱怨的間隙做詢問口供。
大光明哥已經做了初步拍照和勘察,法醫官許sir正蹲在屍體邊做初檢,家怡和方鎮嶽帶隊抵達,將三福等人一一分散至四周做走訪, 順便陪同Diane做周圍環境勘察。
才走近, 便嗅到濃重的酒氣,仿佛有人在這裡傾倒了整整一瓶酒。
“初步判定死亡時間分彆在昨天晚上七八點,和淩晨兩三點。”
許sir一邊觀察, 一邊對趕來的方鎮嶽和易家怡道:
“觀檢的話,男死者死於頭部鈍器傷,傷口形狀看, 應該是某種有楞的棍類,比如管鉗之類。
“女死者應該是死於窒息,雖然身上有濃重酒氣,但身上並沒有飲酒後的症狀……
“屍體脖子上的掐痕清晰,指痕來看,凶手多半是男性……”
“這對男女可能是情侶吧?”法證科的初級化驗員阿威站在邊上,一邊配合大光明哥做證據采集,一邊隨口道。
“不確定,要看警探們的偵緝結果了。”許sir很謹慎道:“男死者死亡在先,女死者死亡在後,凶手應該是先殺死男死者,再處理戰鬥力較弱的女死者。”
這種狀況下,凶手很可能圖色,先殺掉礙事的男人,再強-奸-女死者,之後殺掉,一起拋屍。
許sir於是又去檢查女死者下-體,“下裝穿戴整齊,暫時看不出強-女乾痕跡,有可能是行事後又幫女死者將褲子穿好,如果是這樣的話,凶是應該會留下許多痕跡。越是遮掩,越會多出許多無意義動作,進而留下越多線索嘛。不過具體狀況,要帶回解剖室解剖檢查才可得知了。”
“OK.”方鎮嶽點點頭,繼續聽許sir做初檢敘述。
家怡站在右側拿出筆記本,本以為會看到兩人被殺的有所重疊的兩段心流影像,比如凶手如何先殺死男死者,再虐待女死者之類,卻不想居然分彆被拉入了兩段全然不相乾的心流影像中。
【兩個男人在關門後的車行裡坐在地上喝酒,抽煙,醉嗨後忽然聊起受害者借凶手錢不還的事,聊著聊著逐漸吵起來,欠錢的受害者憤憤指責對方不講義氣,就這點錢整日沒完沒了地催催催,罵起來越來越口不擇言,凶手罵不過,回手摸起修車的榔頭便砸了下去。】
有時意外就發生在最日常的小事之中。
【邨屋中,情侶已不知是第幾次吵架。
年輕女仔不知第幾次提出分手,男友仍糾纏不休。
“就因為那個衰仔,你要跟我分手?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錢?你當我是什麼?”男友抻著脖子喊得青筋暴徒。
“我跟你就是玩玩而已啊,要不是你當時在圈子裡有那麼多女孩子喜歡,誰會跟你這個窮光蛋啊?我根本就沒愛過你呀,不過是享受其他女人喜歡的男人,被我搞到手而已啦,爽一爽,刺激一下,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玩不起啊?爛人!”女仔一邊高聲嘲諷,一邊整理被男人踢開的皮箱。
“賤人!”男友被激怒,猛地一把將她拉起,兩人於是撕扯在一處。
“放手啊,衰佬!這時候就這麼大力氣,啊?床上就跟個病貓一樣啦,廢柴,誰要跟你一起才算倒黴啊,我掏掏耳朵都比被你-乾-更-爽!”女仔被對方用力扯到手腕,疼痛之下激得她更加賣力憤怒辱罵。
男人雙眼猛地瞪圓,泛著紅,怒極攻心,他一把將女仔推抵在牆上,雙手大力掐住她脖子,口中怒吼:
“想分手?除非你死啊——”
十幾分鐘後,奮力抓撓的人喉嚨裡發出嘎巴嘎巴的聲音,雙手抽搐幾下後便垂落在身側,忽然再也不掙紮了。
男人又掐了好一會兒,才忽然從暴怒狀態中回神,他猛然鬆手,女仔再也沒有咆哮和辱罵,而是軟趴趴地癱倒,彷如爛泥……
拋屍時,男人圍著圍巾,換上一身黑衣,戴著兜帽,背著被灑了一身白酒的女友屍體。穿過街巷時,酒氣逼人,他人還道他是背著酒醉的女朋友。
穿過公園準備拋屍時,他驚起路邊另一個人匆匆逃走。兩個人打了一個照麵,他意識到對方的驚慌。
循著對方來路一望,便看到一個人倒在地上。他心裡發慌,原本不想惹事,準備繞開,但借著路燈光,他看到了倒在地上之人頭上的血。
之後,他將兩具屍體一起拖到草叢中,並排擺在了一起……】
家怡回神,抿唇皺眉思索了一會兒。
踏前一步,她看一眼方鎮嶽,蹲身嗅了嗅兩具屍體後果斷開口:
“兩具屍體,女性身上有濃重的酒氣,卻沒有飲酒後的性狀體現。
“男性身上沒有過強的酒氣,卻有飲酒後的性狀。
“這很像是男人喝醉了酒,但女人並沒有,可是為了讓兩具屍體顯得一致,便將酒潑灑在女性屍體身上,以此使他們看起來是一起喝酒的人。”
許sir暫停手頭工作,抬頭看向易家怡。
遠處的喬治轉頭瞧見家怡開口,立即放下手頭工作,轉身跑到家怡身邊,並拿出筆記本做起記錄。
另一邊的梁書樂見此情狀,也效仿喬治,折回學習。
“什麼樣的狀況下,需要偽裝?那就是展示給我們看到的情況,並非事實的情況下。”家怡說罷,轉頭看向方鎮嶽。
“你是說,兩名死者雖然偽裝成一起喝酒後死亡的樣子,但實際上並非如此?”方鎮嶽應聲。
家怡點點頭,又附身做出在男死者身上仔細嗅聞的姿態,隨即道:
“而且,男死者身上還穿著工裝,衣服上有油汙,頭發裡有濃重的汽油味和汽車廢氣的味道,看起來是某個車行的修車工人。
“收工後,他沒有換下工作時的衣服,顯然最後應該是出現在車行裡,而不是車行外的。”
喬治看看屍體,又看看易家怡,不敢置信就這麼一個人躺在那裡,madam易居然可以看出這麼多信息。
怪不得!
怪不得是神探啊!
“你的意思是說,男死者的死亡地點是在車行。”方鎮嶽再次道。
“是的,如果離開了車行,他應該喚回自己的衣服,至少把這間外套脫掉。”家怡指了指沾滿鮮血、胸前有【錢記車行】logo的外套,“而且凶手很驚慌,連這種有重要提示的衣服都沒有給死者脫掉。”
“……”喬治再次在本子上做記錄,眼神逐漸亮起崇拜他人時的光。
在他還在判斷【死者為一男一女】的時候,madam易已經判斷出凶案現場了——就是錢記車行嘍。
了不起!
“嶽哥,你再看另一具屍體。”
家怡起身走到女死者這一側,又蹲下,繼續道:
“與男死者截然不同的是,她穿著的衣服很休閒家居。尤其,男死者裡麵穿著毛衣,外麵穿著工作服外套,那麼還說明,他死前處在比較冷的環境下,車行開闊的辦室外環境,很符合這個側寫。
“但是女死者穿的卻是單層薄紗套頭衫,不僅家居,還很清涼,褲子也是單薄舒適款,顯示著她生前是處在很溫暖的環境裡,比如有電暖設備的家裡,或者床鋪被窩裡……
“由此可以看出,兩名死者生前,應該是處在不同地點的。”
“兩個犯罪現場。”方鎮嶽皺眉,陷入沉思。
“而且,許sir剛剛判斷出,凶手殺死兩個人,使用的凶器也是不一樣的,一個是鈍器榔頭,那麼我們幾乎可以推斷出,男死者就是死於車行,凶器也是車行裡的工具,凶手很可能是車行裡的人,或者來修車的客人之類。
“而女死者卻是被掐死的,且留在脖子上的指痕上並未發現油汙等,任何與車行相關的痕跡。”
家怡暫做停頓,彆有深意地抬頭看向大家。
“……”喬治抬起頭,皺眉不明白易家怡這個停頓,是在暗示什麼。
“?”梁書樂同樣露出疑惑表情。
連蹲在屍體邊的許sir也一臉迷茫。
隻方鎮嶽在略作思索後,有些不確定地問:“你是說,這是兩個案子?”
“是的,嶽哥!”家怡雙眉挑高,眼睛亮起,果然還是嶽哥懂她,“至少,我們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
“畢竟,除了拋屍在一處外,兩具屍體幾乎沒有其他關聯性。
“而拋屍地又是誰都可以來的公園,也並非什麼被遮蔽過的地方,誰都會發現,誰都可以把自己殺人後的屍體拋在這處。”
邊上正做勘察的陳光耀撓著頭走到跟前,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易家怡。
他簡直難以理解,十一的腦回路到底是怎麼長的,這種發現屍體的現場,任何人看到都不可能覺得是兩樁案子,家怡怎麼會忽然有這樣神來一筆的推理啊?
“兩具屍體,還都與‘酒’相關啊。也許就是這女死者陪同男死者一起喝酒,對方打起來,不小心灑了她一身,之類的……”陳光耀盯幾眼屍體,忍不住插話。
在精彩的推理麵前,沒有人能忍住不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