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是一座多麼熱鬨繁華的城市啊, 隔了一座筆帽山、獅子山,就大不一樣。
沙田要靜得多,這裡住戶的夜生活也不似香江那樣豐富多彩,沒有了紙醉金迷, 餘下的便都是生活。
這裡的許多人都遵循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節奏, 在河邊或屋宇下閒坐聊天累了, 便回家睡覺。
徐達沙展帶著他的大頭兵Ada潛入沙田,時刻監視林一伯等人動態。在林一伯家附近,三福帶著B組探員潛伏進上下遊兩戶住戶中, 定點從不同角度監視林一伯的三層丁屋。
另一方麵,O記Dylan也派出了最精英的小隊, 以林一伯家為中心,隱蔽地向西南做搜找工作。
但即便有夜色遮掩, 警方也不敢派大隊人馬,隻得一小組悄悄搜找, 在這種情況下,僅香江一區的沙田,也變得過於龐大了。
方鎮嶽帶著家怡, 穿上墨綠色衣裳,同樣以林一伯家為出發點, 與O記小隊分道朝東北方向搜,一寸一寸地查找,河兩岸都要看,不錯過一條分支,不遺漏一片可藏船的高草叢——他們的執拗超乎想象,雖慢,卻透著一股不找到那艘船誓不罷休的狠勁兒。
月上中天時, 他們才搜出幾百米路段,不能打燈的野外作業比想象中更難。找累了,稍作停歇,便又繼續向東推進。
夜晚寒涼,兩人卻走得渾身熱汗。
汗水冒出來,被河風吹乾黏在皮膚上,很快又有新的汗冒出,很不舒服,但沒有人顧得上自身感受,他們的心思都在船上。
船船船,那艘可以偷偷運載兩個孩子,行走在河道上,潛伏在暗處的船到底在哪裡?
在搜找到劃艇中心時,左右兩邊各一條支道。
這個時候,每一個決定都可能導致天差地彆的結果,搜南邊分支,萬一那艘小船在北邊分支,趁他們不備劃向西邊他們曾經搜找過的區域,那麼他們就會與兩個孩子錯肩……
“……”兩個人站在高草中,暗夜照不清他們麵目,但那種壓抑的氣氛卻能清晰察覺。
這是一個太難做的決定,誰能承受這選擇帶來的結果?
家怡深吸一口氣,攥住他的手,並未選擇規避風險,而是冒進地開口:
“之前我們采集到的所有綁匪打電話的區域,都在沙田以南,他們似乎更傾向於帶著孩子在沙田以及其南邊人口更密集的區域活動,更北邊他們似乎並未去過,在這種時候如果往人際較少的北邊逃,若被警方發現,很容易被搜到。可要是朝南逃,再次潛伏進人潮人海的市區中,我們這幾天做的所有努力都將付諸東流,林一伯重整之後,又可以繼續與黎富豪周旋了。
“如果我是林一伯,一定會往南逃。
“今天他們已經被警方驚動,雖然未造成巨大衝突和後果,但林一伯一定會轉移。
“林一伯為了不把警方引到藏孩子的地方,很可能會選擇坐車去市區,之後再想辦法聯係同夥,分道水路向南,再在城區中某個新據點彙合。”
家怡深吸一口氣,雖然鼓足了勇氣去表達和建議,但她也感受到了巨大壓力,是以言罷後又補充:
“當然,這隻是我的猜測。”
方鎮嶽與易家怡對視幾秒,打電話給Dylan,請他派一兩個精英人員關注下劃船中心西北方向的河道後,便拽著她的手拐向東南邊的河道——
他聽從了她的建議。
家怡深吸一口氣,回握一下他厚實的手掌,隨即抽回手去撥草叢。
兩人再次貓腰潛伏進河岸邊的高草和破舊建築,一邊走一邊借著月光打量四周的所有一切。
……
在丁屋內的林一伯等三人也早合計好了趁夜逃走。
天黑下來後,他們便熄了燈,做出睡覺的樣子。
卻又在靜默十幾分鐘後,悄悄從後門逃走——他們穿著黑色衣服,一出門便潛伏進河岸邊的高草,之後開始在附近繞彎逃竄。
逃竄了近半個小時,三人自覺即便有警方跟蹤,很可能也已被甩脫,這才朝目的地逃去。
謹慎的林一伯安排三人分三路逃,一邊跑仍一邊想辦法潛伏、躲避,不管身後有沒有警方的人跟蹤,仍竭儘所能地隱藏自己、確保安全。
林一伯的確如易家怡所料,準備帶隊向南,暫時投奔他曾經的姘-頭。
但家怡以為他會為安全考慮,絕不會與兩個孩子和藏起來的同夥彙合後一道入市區。實際上林一伯卻不得不冒險,先想辦法去與阿宏彙合——
團隊人心浮動,雖然聚到一起很危險,但畢竟警方不敢追得太近,林一伯不得不冒險先與阿宏碰麵,安撫過團隊後,再一道出發繞路去葵湧。
林一伯的團隊並非人人都如他一般有強大的必須乾成這一票的決心,沙田丁屋被警方發現,就代表著他們暴露了。
很可能就算最後事情做成了,其他原本想留在香江的人,也要帶著全家老小跟著林一伯一起逃往灣灣避難養老了。
更何況很多人對於是否能成功這件事已生了動搖心,阿宏一個人帶著兩個孩子,獨自逃向葵湧的路上,但凡遇到一個交警設卡做常規酒駕巡查,都可能嚇得繳械投降。
畢竟阿宏是帶著孩子的人,他投降了,必然會交出孩子,那麼林一伯的所有藍圖都將成空。
林一伯絕不願意這一單生意走向這樣的結局,所以他必須立即跟阿宏彙合,使大家重燃信心,決心堅定,才能放心。
更何況,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轉移的路上出現麻煩時,大家需要他來出主意,所以林一伯必須把大家聚到一起,再做打算。
每一步都是險棋,但人命生意的人,連命都賭上了,哪一步不是險呢。
林一伯如他教給其他兩人的方法那般,不止通過繞圈圈的方式甩脫身後人,還會走一段路便潛伏起來稍作停頓,確定後麵沒有人追來,才繼續前進。
與林一伯分道行走的金魚佬繞過幾圈後,便悄悄走上林一伯叮囑他的路線,遠遠地墜在林一伯身後,且走且藏。
待行至劃艇中心時,金魚佬再次停頓下來,蹲守打望四周。
林一伯轉向右側河道,快速穿梭前進,方向轉換、光影也發生了變化,在林一伯轉過去時,金魚佬捕捉到月光照在林一伯身上的光影變化——在這一刹那,夜色也沒能將他藏好。
而就在幾分鐘後,金魚佬準備追上去時,忽然另一條更為纖細敏捷的身影一閃而過,也朝著林一伯的方向追了過去。
金魚佬眉頭一緊,他之所以被安排跟在林一伯身後,就是防備有人追蹤林一伯,沒想到居然真的有……
渾身汗毛豎起,金魚佬左手壓了下槍,猶豫過後還是拔出右邊小腿上綁著的匕首,隨即悄無生息卻格外快速地朝著那抹纖細身影追去。
……
……
搜找的過程,家怡不斷回想自己在方鎮軒斷指引發的心流影像中看到的那個場景。
工作這麼長時間的經驗,以及大量閱讀前輩案宗學到的東西,都表明:大部分犯罪分子都依賴路徑。
犯罪本來就是件風險極大的‘工作’,即便現今偵緝手段還很老舊,科技發展落後,但警方仍然擁有使犯罪分子們害怕的手段。這樣前提條件下,罪犯們不想被警方捉住,想要做成自己的事,就一定要做非常穩妥的選擇,無論是犯罪地點,還是行為模式等。
可是怎樣的選擇才算穩妥嗎?大多數人都會說:曾經成功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