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林一伯很可能仍會選擇曾經關方鎮軒的方式,去關黎澤旻和趙瓊輝。
在那一瞬之間,方鎮軒的生命體征已經很微弱了。
家怡看到他睜開眼睛,木板拚接的牆壁之間有小指甲寬的縫隙,他似乎是被光晃了一下,才仰頭睜目,想要捕捉那一道光。
可是從木板縫隙中透出的光隻閃爍了一下,便劃走。
家怡皺起眉,什麼光會轉著圈兒劃走呢?
撥開高草,借著月光查看過前方坑道中的事物,確定沒有船停泊後,她抬起頭左右四望,並未看到光。
皺眉咬唇,憋悶地透出一口氣,難道曾經有人拿著手電筒尋找到關方鎮軒的地點,但是沒有注意到,又劃開了電筒?
不,那種泛射的光線絕不是手電筒。
又跟著方鎮嶽走了幾步,月亮從一片烏雲後鑽出,銀輝遍灑,四野的景象忽而清晰。
在前方河道中,方鎮嶽發現了一排小船,其中大部分都破舊得不能用了,但還有兩三艘仍可使用,檢查過綁繩等,好像都是近段時間才被綁在這裡的。
但船內空蕩蕩,也沒有曾經綁人裝孩子之類留下的痕跡,或許隻是附近漁民留在這裡的小舟。
方鎮嶽站起身,抹了把額頭,繼續向前。
家怡與這些船擦肩時,也隻朝內望了望,便轉頭看向彆處,忽然,城門河道方向一個很遠的柱形建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嶽哥,那是什麼?”家怡追上他,指給他看。
“河道內的小燈塔吧,引導夜船歸岸入河道、警示行船減速不要觸礁,不過應該已經廢棄許久了。”
“!”家怡瞳孔微縮,隨即閉上眼,再次沉心不被打擾地回憶——回憶那束光照來的方向,以及光的強度。
幾息後,她又轉頭看向四周。
從兜裡掏出地圖,確定了他們所在的地點後,她將地圖湊近眼睛,仔細打量這張被臨時趕出來的拚湊過的地圖,在他們右手邊有一片廢棄的區域。
方鎮嶽疑惑地望她,卻見家怡又快速將地圖塞進兜裡,接著在那幾艘停泊的船四周摸找起來。
入冬,風很寒,河道邊比人還高的蒿草被吹得向一個方向傾斜,家怡用力將那些高草壓道,以便看清高草下的地形。
方鎮嶽雖然尚不知她在做什麼,卻也上前幫助她壓草。
當他們將幾艘小舟向陸地方向幾米範圍內的高草全壓倒後,終於看清這附近有一條低窪路延伸向內。
家怡走到低窪路時,方鎮嶽放眼觀察過後,低聲道:
“這在十幾年前可能是一條小河道。”
家怡點點頭,“如果這裡有一條河道的話,那麼十幾年前,那邊是不是也有可能曾是個比水窪大些的小湖?”
即便非常小,但停泊船屋,做一些家用漁船小舟的港灣,足夠了吧?
方鎮嶽站直身體,與家怡對視間,表情逐漸變得凝重。
一條隱秘的小河道,一個被高草和坡地遮掩的水窪港灣……
他感到呼吸有些窒悶,心跳卻加快,不等家怡繼續講下去,已大步朝著那個方向快步行去。
大開大合地撥開所有高草和灌木,披荊斬棘衝向水窪最低處。
腳下逐漸泥濘,顯示著這裡雖然已不再是港灣,卻仍在雨後和漲潮時成為積水濕地。
方鎮嶽不敢細想,但一個念頭卻已呼之欲出:這樣的地方,或許就是哥哥的葬身處。
這十幾年間沙田區也日新月異,附近許多舊地被征用建樓,曾經的漁村已不複存在,這裡逐漸被建設成城市模樣,以往的漁港也被優化改建,可還有許多地點尚未被劃入修整區,被棄在這裡……
方鎮嶽正大步向前,忽然聽到不遠處有響動。他和家怡同時定身,一起轉頭朝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那似乎是人在拉扯時發出的拖拽頓足聲。
方鎮嶽朝著家怡打了個手勢,兩人默契地左右分開,隨即以同樣的節奏,朝那個方向抹去。
越是靠近,在高草中發現的被廢棄破船破木板就越多,仿佛這裡是一處屬於舊船的亂葬崗,它們橫七豎八半埋在泥土中,有一些已經被侵蝕腐敗,輕輕一捧,曾經的硬木便碎成糜。
伏在一截舊船後,家怡小心翼翼撥開幾叢高草,便看到前方湖窪伏地一個大船屋邊,一個男人正押著一個小孩,不耐煩地低聲斥責:
“快尿,彆磨磨蹭蹭。”
家怡深吸一口氣,轉頭又朝邊上的船屋望去,那裡麵點著一盞很昏暗的小燭燈,如果不是越過層層疊疊的高草屋走進這裡,在河道那邊搜得再認真,也絕看不到高草掩蓋之下、船屋內的一豆光。
大腦飛速運轉,綁匪一共有5人,黑皮佬在半山彆墅區,林一伯帶著另外兩人在沙田丁屋,那麼在這裡看著兩個孩子的,理應就隻有一人了。
呼吸忽然變得急促,目光微轉,她看到另一邊高草叢邊的方鎮嶽,兩人隔著一段距離互望,家怡因激動而手指微微發顫,她悄悄做了個手勢,征求方鎮嶽的意見。
方鎮嶽轉頭盯著站在距離他較近的男人看了一眼,又仔細觀察了男人腰側和雙手,深吸一口氣,壓下狂猛的心跳,他轉頭朝家怡點了頭,隨即便微微拱起背潛向綁匪。
易家怡忙緊跟其後,從另一個角度,壓低身體朝綁匪靠攏。
此刻的方鎮嶽比往日更多了一分急切,他的速度遠超過家怡許多。
從草縫間看到嶽哥過快靠近綁匪,家怡心中隱有憂慮。
就在她考慮是否也加快速度靠近時,綁匪似忽然意識到了危機,猛然朝著方鎮嶽的方向大喝一聲:
“誰在那兒?”
下一瞬,他已拔槍前指。
家怡瞳孔猛然收縮,嶽哥正伏身前行,若起身與綁匪對槍,很可能性命堪憂。
手比大腦更快,一夕之間她已抽槍立直,手指毫不猶豫地勾向扳機。
家怡感覺自己的動作仿佛電影慢鏡頭,實際上隻是過於緊張而造成的感官誇大,她拔槍對準綁匪也不過幾十秒而已。
“砰!”
月亮忽然被高速行進的烏雲遮蔽,四野再次暗下來的瞬間,震雷般的槍聲炸醒整片寂靜曠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