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2日晚八仙道觀大火, 到14日晨時,已過去一天一夜。大雨自火勢熄滅後便開始下,直至這時仍未停。
各家送報車頂著大雨穿街過巷,之前沿街定點的報攤全改了位置, 或在屋簷下, 或在地鐵口內, 即便如此,仍有許多報紙被雨水濺到,拿在手裡, 不如往日那般平整乾爽。
《17名受害者喪命,連老天都在哭》
《特大惡行縱火殺人事件,警方如何回應?》
《重案組刑警在行動,前線第一手圖文報道》
《神探易家怡冒雨探案,捉凶行動分秒必爭》
《縱火案發生第二日, 警方已確定凶手身高體重!法網恢恢……》
《女諸葛易家怡已確認凶手犯罪動機,正義鐵錘正逼近》
多個報道中,都明確提及了警方對凶手的側寫:
身高170cm左右, 體重132磅左右, 有吸煙習慣;
凶手縱火殺人行為隱含變-態訴求,竟在縱火後在火災現場圍觀火災發生, 眼睜睜看著道士們哀嚎痛苦被燒死,無人性。
凶手殺人後又恐懼嘔吐,真衰仔,令人不恥。
警方懷疑凶手殺人還有報複泄憤動機,很可能白天時與道士發生衝突,入夜趁道士們沉睡時火燒道觀。
法醫解剖顯示,恰巧道觀養的看門狗生病未能示警, 不然在凶手縱火前便會被道士們擒住。但凶手也不要存僥幸心理,警方已識破你的手段和動機、身高與體重,隨著緊羅密布的查辦推理,或許今晚便會搞清凶手姓甚名誰、家住何處。明天早上敲響凶手家門的人,或許就是一群正義化身的香江警察!
所謂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有女諸葛易家怡加入的案件,想必距離凶手被擒之日,並不遙遠!
篇篇報紙皆敲響轟轟戰鼓,字字句句都是向凶手示威施壓,肯定警隊的偵辦結果和速度。
一時間警、民、輿論同心協力,士氣滿滿。
所有港口、碼頭、機場、巴士站,不止警方查卡,連市民都會對身高170cm、體重132磅左右的年輕人行注目禮,搞得好多符合這條件的香江男士出行時壓力頗大。
但與此同時,大家也會想到,沒有行凶的人都感覺到這種壓力,真正的凶手是不是壓力會更大?
縱火案發生不過一日一夜,警方已有如此大的收獲。
在凶手不知道的地方,到底有多少警方在竭力合作、飛速查案?
是否已有更多線索被發現?會不會下一秒就找到凶手和目擊證人?
本就心虛的人,大概已經在無限的揣測中,恐懼地抖如篩糠了吧?
……
吳屋村的臨時指揮部裡,警探們已經拿到了一部分法證科和法醫部的報告。
各種專業難懂的化驗分析和解剖學專業詞彙之後,是用最簡單易懂的字句總結的信息:
【確認為液體燃料縱火:汽油】
【死者內臟未被焚燒破壞,是火災死亡的正常屍體現象……】
【火災現場共發現17具屍體,反複勘察未發現其他人體部分】
【死者胃內容物為可食用蘑菇,死者死前健康狀況多為良好,未發現明顯病理表現……】
根據法醫針對兩名非道士男女的體貌特征和牙齒、骨骼狀況等信息刊登的尋人啟事也有了回應,女性死者家屬前來認屍,已確認其身份,來道觀是為度假散心去‘我執’。
認為是男性死者家屬的人也打來了電話,正在趕來認屍的路上。
同時有兩名年輕道士,在香江大學參加一個社會學研究團隊針對‘宗教’等特殊社群展開的專業討論會,打電話到警署,表示自己是八仙道觀的幸存者,正從港島香江大學校園坐車折返八仙嶺八仙道觀。
一名警探留在小醫院裡接待來認識的人,王傑旺則親自在吳屋村等待兩名折返八仙道觀的年輕道士。
等待期間,他們反複閱讀法證科和法醫部遞過來的報告,不斷閱讀和討論這幾日采集到的口供,又根據口供中提及的一些世間和衝突去查訪和篩選。
1名新界北的警探看了看窗外的雨,轉頭問Hugo:“易警官還在冒雨走訪?”
“是的,從昨晚開始親自帶著團隊走訪吳屋村村民,直到現在。”Hugo點點頭。
“我們都問了兩三遍,都把村民問煩了,怎麼還能問出東西嗎?”警探站起身錘了錘腰,走到木屋門口時,門縫裡漏進風雨,撲打得他皺眉。
這麼大的雨,還在外麵跑……
“易警官總有她的理由。”Hugo回想起與易家怡合作時的每一次分歧,和她每一次決策的正確。
彆人往往無法理解她的執拗和韌勁,以及一些令人意外的靈光一現,但……她似乎的確常常做對。
“希望那兩名幸存的道士能知道道觀為什麼會被針對滅門吧。”王傑旺走到木屋中間,將已經接滿水的鐵盆端起,水倒入馬桶後再放回原處,屋頂漏下的雨水於是繼續滴答滴答落儘盆中。
惱人的大雨洗刷掉了火災現場的一切,也阻擋了許多警探出屋探案的腳步。
隻那個女督察新官上任,仍穿梭在大雨中。
從山下上山去道觀,隻有一條好走的路,邊上樹木林立,隻有跟自己過不去才會放著路不走而穿林上山。
棕黃毛凶手顯然是順路上山,又順路下山的。
吳屋村就建在路邊,棕黃毛往返來回,相當於在吳屋村外的路上出現過兩次,甚至還可能跟某些村民發生過互動。
怎麼可能完全沒有人看見過他?
家怡從昨天開始到這一天下午,已走訪了吳屋村半個村子,關於道觀的故事聽了一籮筐,可縱火當日看見過棕黃毛的人卻還沒找到。
又步出一戶村民的家,秦小磊立即搶著將傘舉到易家怡頭頂。
站在村民家門口,家怡望了眼上山的路,在秦小磊的傘下,借著村民家門口的燈光,對照起手中的筆記本。
她最先走訪的就是路兩邊的住戶,但是現在正是秋收季節,白天時許多人都在他們於山坡處開墾的田地裡,並不在家。
就算是在家的人,趕在晚飯時間也多在家中廚房忙碌,並沒人閒著在燥熱的路上往來。
這些人家中的每個男女,家怡都詢問過了,旁敲側擊地想要打探是否有人看到棕黃毛其人,但無一收獲。
繼續往吳屋村裡麵去走訪嗎?
可是路兩邊的住戶都沒看到,住在內側的人就更難了,更何況其實所有村民都已經被三福和新界北的警探們,分批錄過好幾次口供了。
難道她再來親自問一遍,就能問到了嗎?
收起本子,家怡皺著眉走到馬路上,反複看向路一邊儘頭被燒毀的道觀,和另一頭下山方向。
“十一姐,要不我們先回去歇歇吧?”站在後麵的梁書樂抹一把臉上被風刮到的雨沫子,大聲詢問。
家怡轉過頭才想答應,忽然瞧見路邊一戶人家的門被打開,一位婦人撐著傘跑過來。
警探們紛紛轉頭,婦人湊近來熱情道:“易警官,雨太大了,進屋坐坐,暖一暖吧,我燒了薑茶,你們喝點啦。”
家怡沒有推拒,帶著梁書樂和秦小磊隨婦人走進她家。
暖意鋪麵,炭火烘得屋子裡很乾燥,身上濕冷的感覺總算消退許多。
大家圍桌而坐,一人捧了一杯薑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