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功臣與階下囚【二更】(1 / 2)

蕭青冥被喻行舟和秋朗一左一右護在中間, 終於成功帶著燕然太子退回了城池。

後方,蘇摩眼見徹底失去救回太子到底希望,麾下的披甲騎兵試探性衝殺一陣,便退了回去。

新加入戰局的這支幽字旗邊軍, 可不是中央禁軍那群花架子。

他們常年在邊關作戰, 去年在幽州,更是與燕然騎兵正麵對敵不少次, 雖說野戰輸多贏少, 但更多與朝廷重文輕武, 多委派不知兵的文官指揮軍隊有很大關係。

更彆說將領吃空餉,朝廷拖欠糧餉, 不知鬨出了多少嘩變和逃兵事件。

論戰鬥力, 這支最後殘存的幽州兵,已是從屍山血海中存活下來的精銳骨血,並不弱於蘇摩的披甲騎。

幽州兵絲毫不像中央禁軍那樣, 對燕然軍打心底裡恐懼, 反而內心刻骨銘心的仇恨溢於言表。

他們幾乎人人都有親友死於燕然軍手中,或者被抓去淪為奴隸。

一見到這些曾經踐踏過家鄉的披甲騎兵,就紅了眼, 迎著騎兵的衝鋒與對方狠狠撞在一起,殺氣和血性在震天的廝殺聲中沸騰。

城樓上守城的禁軍哪裡見識過這等血氣四溢的場麵,士兵們麵麵相覷, 原來大啟也有這樣悍不畏死的強軍嗎?

不過一輪試探性丨交鋒,在高地觀戰的蘇摩就搖了搖頭, 雖說他的披甲騎兵並不懼這些幽州兵,但雙方在士氣上有天大的差彆。

己方昨夜才經過一場蔓延至整片營地的大火,和巨額非戰鬥減員, 損失慘重,糧草被燒的噩耗傳得沸沸揚揚,不得不殺馬補充糧食。

再加上身為主帥的太子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大啟天子俘虜,抓進了城裡。

十幾萬大軍鬨得灰頭土臉,根本無心繼續打仗,更彆說這其中還有好幾萬本就是毫無戰鬥力的奴隸。

細細算來,實際上還能戰的燕然軍,竟然隻剩下不到七萬。

反觀對麵,新來的生力軍氣勢洶洶仇深似海,皇帝接二連三創造奇跡取得大勝,還有十萬禁軍在旁壓陣,蓄勢待發,隨時可以加入戰局。

此消彼長之下,燕然軍已是未戰先敗了。

稍一思量,蘇摩立刻放棄了繼續進攻的打算,且不說繼續打下去還有幾分勝算,至少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己方的損失必定遠遠大於收益。

蘇摩立刻傳令親衛斷後,大軍收兵後撤,與對麵的大啟軍拉開距離。

幽州兵此行的主要任務是保護皇帝,而不是與對方死磕,並沒有選擇追擊,雙方默契地同時停戰,緩緩後撤脫離戰場。

直至燕然大軍儘數撤回大營,守城的士兵們終於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他們贏了!

城門洞開,蕭青冥帶著一眾文武大臣,在門口迎接幽州軍的到來。

被他俘虜的燕然太子早已因失血昏了過去,匆匆趕來的白術將他帶回太醫院治療,好在蕭青冥特地留他一命,傷勢雖重,但治療及時,並不致命。

這支千裡迢迢趕來勤王的騎兵一路風塵仆仆,披星戴月,他們身上的甲胄並沒有中央禁軍那樣鮮亮,甚至有些破破爛爛,一看就是穿戴了多年的舊甲。

他們剛剛趕到尚未修整,就與燕然精銳互相衝殺了一輪,大多已經疲憊不堪,但士氣倒還旺盛,此刻人人都是一身肅殺之氣,一看就是久經沙場的悍勇之軍。

張束止跟在黎昌身側,一起迎接遠道而來的援軍。

方才他跟著喻行舟一道衝出城門,這才發現原來攝政大人並非失去理智,獨自出城,他身後跟著一群黑衣死士,個個武藝高強訓練有素。

此前張束止未曾在對方身邊見過這些死士,但以攝政的高位,豢養些死士並不奇怪,這些恐怕是他暗中培養的私人武裝。

照理來講,朝廷重臣的安全都由禁軍、以及改名為警察廳的京城巡防營共同護衛,不經過官方手續的私人武裝,按朝廷規矩是見不得光的。

沒想到為了接應皇帝,一朝卻在大庭廣眾下暴露了個徹底。

遠遠看著曾經的同袍,穿著同樣的軍服,帶著舊日熟悉的幽字旗由遠及近,曾為幽州“飛雲將軍”的張束止,緊緊握住韁繩,手心微微發汗。

直到那麵破舊的軍旗在眼前烈烈翻飛時,張束止不由自主挺直脊背,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次見到這麵軍旗飄動在戰場之上,他雙眼微紅,幾乎熱淚盈眶。

旗下策馬而來的將領年紀在三十出頭,麵容冷峻,皮膚被邊境的風沙和烈日吹得黝黑,甲胄下一身肌肉勻稱而充滿爆發力,看上去精壯又威武。

來人在十丈遠之外翻身下馬,先是不著痕跡地暗自觀察一下,這位年紀輕輕且風評不佳的天子。

去年便是這個皇帝,為了一時苟安放棄了對抗燕然,拱手將幽州送給敵人。

葉叢今日第一次麵見天子,很難想象,剛才那個在戰場中央親手抓獲燕然太子的,跟去年割讓幽州的,是同一個人。

他大步流星走來,乾脆利落雙膝跪地,朝蕭青冥行叩拜大禮:“末將葉叢,參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哪知還沒拜下去,腰都來不及彎,就被蕭青冥一把托住手臂,用力拉起來。

青年帝王身上還穿著未曾褪下的鎧甲,上麵甚至沾著不少敵人的血,英俊的臉龐在戰場風沙之間,沉澱出一股被風霜洗練過的沉著。

蕭青冥微笑著扶起他:“葉將軍有大功於國,不必行此大禮。”

葉叢一愣,下意識仰頭。

皇帝漆黑的眼瞳深邃炯然,專注直視而來時,帶著一種能看透人心的力量,平和又不失莊重。

“葉將軍在國家危難之際,不計前嫌挺身而出,不遠千裡援馳京城,實在令朕感動。從今晚過後,像將軍這樣的功臣,都不必行跪禮。”

被這樣鄭重的目光注視著,葉叢忽然感到一種實質般的尊重。

這個認知讓他有些措手不及,甚至受寵若驚,他下意識懷疑,皇帝是不是有什麼陰謀和企圖。

當葉叢接到攝政調令,再三猶豫後,最終決定趕來京城救皇帝南下時,他就已經做好了伺候一個昏君的心理準備。

責難和辱罵幾乎是可以肯定的,打罵也可以忍受,好歹有攝政大人在,至少不用擔心被隨便處死,身為武將,為君效死本也理所當然——反正其他武將不都是這麼過來的?

可是現在,葉叢被蕭青冥半強迫地拖著,幾乎以同行的姿態,在周圍一大群文臣武將和中央禁軍羨慕嫉妒恨的灼灼注視下,一同回宮。

葉叢簡直頭皮發麻,手腳都緊張得不知道該怎麼擺,哪怕是在廝殺得最慘烈的戰場上,他也不曾像現在這樣暈頭轉向、手足無措過。

怎麼周圍人的傳言中,還有攝政的來信裡,從沒人提到過聖上是這個樣子的呢?

※※※

皇城,詔獄。

無論是接風宴還是之後的論功行賞,蕭青冥都沒有太多時間耽擱,眼下他還有更緊迫的事情。

詔獄經過秋朗近日的統治,牢房裡漸漸塞進來不少人,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奸商奸細,沒有他不敢抓的。

最底層那間曾經關押過黎昌和喻行舟的監牢,此刻成了燕然太子的單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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