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功臣與階下囚【二更】(2 / 2)

牢房中還是一如既往的昏暗寒冷。

蘇格一動不動躺在唯一一張草席鋪成的床上,身上隻有一床單薄破舊的棉被。

他身上的甲胄早已被脫去,右肩的子彈已被取出,上了藥,包紮了厚厚的繃帶,依然隱約透著血色。

這個醫療技術落後的年代,並沒有現代社會的麻醉劑,白術配了一點麻沸散,但切開皮肉取出子彈再削去腐肉的過程,仍然折磨得他死去活來。

蘇格是個倔強又極度驕傲的性子,絕對不願被敵人看去自己脆弱掙紮的可憐樣,硬是咬著一節短木棍,生生撐下來。

幸而他年輕力壯,恢複能力極強,再加上白術過人的醫術,不過昏迷中發了一會燒,便自行退燒了。

蘇格被人從床上拖起來時,整個人還昏頭搭腦,腦袋像灌了鉛,右肩更是疼得仿佛要斷掉。

兩個侍衛一左一右將他架起來,跪在牢房冰冷潮濕的地麵,頭發被拽住,被迫仰起了頭。

他一睜眼,就看見蕭青冥一身明黃龍袍,施施然立在他麵前,一雙黑沉的眼冷漠俯視著他,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

在他身後,喻行舟,秋朗,黎昌,葉叢和書盛等人都在,就連白術都拎著一個藥箱在旁邊,神色有些緊張,仿佛怕這個病患一不小心就被打死了一樣。

蘇格張了張嘴,嗓子乾啞得幾乎說不出話:“蕭青冥……”

蕭青冥一擺手,身旁的小太監書盛立刻展開一張新寫好的議和國書,遞到他麵前。

蘇格掃一眼,輕哼一聲:“要我無條件退兵?可以,隻要你放我回去,我立刻退兵,絕無二話。”

蕭青冥單手負背,淡淡道:“燕然退兵已是既定事實。”

“就算朕殺了你,用你的頭顱祭奠死去將士和百姓的亡魂,你的伯父蘇摩,也不可能為了一個死人,繼續跟一座打不下的堅城死磕。”

“退兵的國書,你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

他伸出一隻手,捏住蘇格被迫揚起的脆弱咽喉,眼神冷酷:“你想求朕放過你,也不是不可以。”

“按你們草原的規矩,想要贖回貴族俘虜,就要支付大量財帛,或者人口土地。”

蘇格的嗓子被他捏得生疼,忍不住咳了兩聲,猜測他打的如意算盤,冷笑:

“怎麼?難道你想要用我來交換幽州?我勸你,不要癡心妄想了……”

“我父王不止我一個兒子,但幽州隻有一個,這麼大一片肥肉,任誰吃進去,都不會原意吐出來的。”

蕭青冥緩緩搖頭:“你不要想多了,我也沒覺得,你有那麼重要。”

蘇格被噎了一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蕭青冥當然不會在意手下敗將的臉麵,自顧自道:“若是戰場上拿不回來的東西,怎麼可能在談判桌上討回?更何況,便是你們願意歸還,隻怕第二年,又要來攻。”

蘇格忍不住咧嘴一笑:“你果然夠聰明,蕭青冥,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實話告訴你吧,我承認我低估了你,彆以為你僥幸贏了我這一次,就真的在軍力上勝過我燕然了。”

“就憑你那些軟腳蝦一樣的中央禁軍,再多上一倍,也不是我們燕然大軍的對手。”

“無論是幽州還是京城,我們能率軍攻打一次,就能打第二次,第三次。”

“便是我父王給你幽州,憑你的軍力……”

“嗬,你守得住嗎?”

聽到這番對話,蕭青冥身後的黎昌和葉叢等將領,同時臉色一變,神情難看至極。

尤其是葉叢,緊緊握著雙拳,額角青筋鼓起,強行壓抑著怒火,他憤恨的不僅是燕然太子的狂妄自大,更憤恨於,對方說的全是事實。

而他根本無力改變。

葉叢半是憤怒,半是失望,哪怕活捉了燕然太子這樣的絕好機會,也換不回他的故鄉了。

蘇格被扣著雙臂跪在地上,腰板依舊挺直,他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脖子隨時可能會被蕭青冥折斷,反而目光炯炯地盯著他。

“蕭青冥,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以強者為尊,強者可以支配一切,弱者隻能服從和依附。”

“你們大啟早已從骨子裡爛透了,羸弱不堪,絕對不是你一次兩次出其不意的小伎倆可以改變的,我勸你還是不要再垂死掙紮。”

“倘若你願意歸順我燕然,我會在父王麵前保全你的性命,甚至一個王爵也不是不可能……”

他勸降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蕭青冥怒極反笑,手指越收越緊:“一條敗軍之犬,也敢在朕麵前大言不慚?”

“你以為,現在的階下囚是誰?掌握著你生殺大權的人,又是誰?”

“當真以為朕不敢殺你?”

蘇格幾乎被他勒得翻起白眼,麵頰充血,喉嚨不斷發出無力嘶啞的嗬嗬聲。

就在他以為自己就要窒息而亡時,對方放開了他。

蘇格大口大口喘息著,仿佛站在懸崖邊上與閻王來回拉扯。

即便如此,他依然學不乖。

一雙充血的狼眼自下而上仰望著蕭青冥,沙啞的喉嚨低沉沉笑了一聲:

“你夠狠,夠勁,我蘇格最喜歡的,就是征服你這種強悍的男人!”

“要是在床上——”

他的話音未儘,一記狠辣的耳光猛地甩上來,把他整個人都打趴在地!

蘇格左耳瞬間耳鳴,嗡嗡發麻,嘴角溢血,眼前一陣昏黑,不可置信地看著地上一顆飛出去的牙。

他霍然回頭,眼中是惱羞成怒的血色,在衝上去還手之前再次被侍衛按住。

蘇格眯著眼,死死盯著眼前看上去溫文爾雅的文官,咬牙切齒:“喻、行、舟!”

後者依然是那副波瀾不驚的神色,從長袖中摸出一方絲帕,慢條斯理輕輕擦拭著右手掌心,像是擦掉某些臟東西,甚至沒有施舍給他一個眼神。

後麵一乾臣子都露出了驚愕之色,連蕭青冥看他的目光,都流露出幾分詫異與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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