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家夥,城牆都沒你臉皮厚!”
“求陛下垂憐……”
兩人還沒玩鬨一會,突然桌上的燈罩一晃,整個船艙輕微一震,緊跟著,有淩亂腳步聲匆匆踏過甲板。
蕭青冥猛地掀開被子,冒出一個黑沉沉的腦袋,滿臉寫著不悅:“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這種時候打擾朕?”
喻行舟自他身後探出半張臉,眼角一片緋色水光,頗為慵懶地倚在他肩頭,蹭了蹭,道:“陛下稍安,這裡不會有什麼危險。”
“多半是那些荊州水匪盯上了我們。江大人和秋統領他們自會解決,陛下不用擔心……”
蕭青冥輕哼一聲,重新鑽進被子裡。
“朕才不擔心,要是連這點小事都解決不好,朕還能指望他們什麼?那些水賊,可彆讓朕逮住,哼哼……”
……
此時此刻,大船的船舷上,被數不清的鉤子勾住,一條條粗繩連著鉤爪垂下,梁家寨的水匪抓著繩索,身形靈巧地一個接著一個往上攀。
幾十條小漁船將大船團團圍住,兩百餘人如同一群嗅到美食的螞蟻,成群結隊扒住樓船往裡湧。
黑暗中,他們的身影快而無聲,動作無比熟練,黑夜似乎無法對他們的視野有任何阻礙。
若是換做一般的商隊,早已在睡夢裡被洗劫一空。
就在二當家陸返操著砍刀準備帶人大舉進攻之際,甲板上忽然亮起無數火把,從船艙裡魚貫而出,宛如數條長龍,井然有序。
兵刃摩擦之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對方腳步聲一聽便知訓練有素,陸返大驚,一股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不好,這些人是官兵!”
“快撤——”
他話音未落,一柄長劍泛著冷銳的銀光衝著他斜刺而來,陸返就地一滾,匆忙閃開。
兩人一刀一劍快速過兩招,陸返愕然抬頭,火光下,江明秋一身月色儒衫,劍尖筆直指向他,甚至有閒工夫衝他歎了口氣。
他目光憐憫:“偏偏撞上這艘船,也算你倒黴,有這身武藝,不為國出力,為何非要做賊呢?”
陸返大怒:“我呸!朝廷的狗官,都不是好東西!”
要不然朝廷昏庸,他豈能落到家破人亡淪為賊寇?
竟然還敢在他麵前大言不慚!
陸返心知今晚是不能成事了,這些官兵為何突然出現在荊湖附近?莫不又是朝廷派來剿匪的。
四周已然響起兵兵乓乓地砍殺聲,這些官兵悍勇非常,手裡的武器也比這些水賊好得多,掛在船舷的繩索一條條被砍斷,那些水賊被打得不斷後退,眼看就沒有退路了。
陸返唇邊泛著冷笑,兩指銜在嘴裡,用力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扯呼——”
他一刀迫退江明秋,轉身毫不猶豫從甲板上跳入江中,江明秋趕忙探出身子查看,漆黑的夜裡波濤磷磷,哪還找得到什麼人影。
“撲通撲通”接連不斷的落水聲此起彼伏,兩百餘水賊在拋下數十具屍體後,乾脆利落地跳入江水之中,依仗著極好的水性,靈巧地爬到小漁船上,飛快劃船離開。
數十艘漁船一哄而散,朝著四麵八方快速劃走。
他們對這裡的地形熟稔於心,隻要他們進入荊湖,往茫茫蘆葦叢裡一躲,哪怕派出幾千條船的官兵,也很難抓到。
江中三艘官船體型大,速度遠遠趕不上這些靈活小巧的漁船,一時之間無從追擊,隻好停留在原地。
士兵們將幾個倒黴的俘虜關押起來,另一些人開始收拾敵人屍體,清理甲板。
秋朗抱著劍站在江明秋身後,眯了眯眼,冷然道:“你明明可以殺了那人,為何將他放跑。”
江明秋收劍回鞘,朝他溫和一笑:“他是個小頭目,聽他語氣,似乎對朝廷誤會頗深,殺他容易,要改變他這類人的想法卻很難。”
他沉默片刻,歎口氣道:“我曾在長寧河上治理河道多年,像他們這樣的水賊,夜裡是賊,白天卻是普通的漁民,民與賊之間的界限並不那麼清晰。”
“殺賊,治標不治本。”
秋朗蹙眉道:“你想招安?不怕招而複叛?”
“確實會叛。荊湖水賊,這麼多年一直都是朝廷無法根除的心腹之患。”江明秋點點頭,又搖搖頭。
“陛下既然是特地前來荊州,想必心中自有計較,還是先去向陛下稟報吧。”
江明秋清處理好善後,來到蕭青冥船艙外,輕輕扣響門扉:“陛下可醒著嗎?臣有事稟報。”
他在門口的冷風中站了半天,終於有人打開了門。
“陛——”江明秋剛開口說一個字,卻驚愕地看見攝政大人披著一身寢衣站在門口。
“攝政大人,怎會在此?”江明秋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房間。
喻行舟慢條斯理道:“臣與陛下促膝談心,忘了時辰 。”
“呃,哦……”江明秋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喻行舟麵帶微笑望著他:“陛下已經就寢,江大人如果不是要事,不如明日再說。”
大抵是春夜風寒露重,江明秋在他的笑容裡莫名其妙感到一絲絲寒意:“臣這就告退。”
艙門“啪”的一下再次合攏。
蕭青冥側臥在床頭,單手支著臉頰,露出一雙□□的肩,懶洋洋道:“他們解決了?”
“看樣子是。”喻行舟回到床邊,正要坐下脫鞋。
蕭青冥卻拖著調子慢吞吞笑道:“老師怎麼還在這裡,是沒有自己房間嗎?”
喻行舟似笑非笑睨他一眼:“陛下不高興臣在這裡,那臣可走了。”
說著,他作勢要起身,衣角卻被拽了一下。
蕭青冥免為其難道:“罷了,朕就委屈一下,讓你擠一擠好了,誰讓朕尊師重道呢?”
喻行舟忍不住笑出聲,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夜色裡,一對影子影影綽綽。
“陛下還沒告訴臣,是臣好還是貴妃好?”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