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階段性勝利 陛下依靠一下臣也沒有關係……(2 / 2)

北岸承擔挖掘工作的工程兵、匠人們還有那些民夫們,各個都喜逐顏開,放聲大笑。

爆破聲、奔流聲還有人們歡欣鼓舞的大笑聲,遠遠傳出去,兩岸受驚的百姓如夢初醒,這才明白過來,原來不是地震,而是朝廷引河的手段。

原本從北岸延伸出去的“鳥翅島”,在兩岸所有百姓眾目睽睽之下,漸漸變得越來越小,最後成了一段細長的“天鵝頸”。

人們目瞪口呆地看著中間變了樣的島,震驚之聲沸反盈天。

北岸如山崩地裂般的巨大動靜,不僅驚動了全城百姓,就連遠在荊湖裡的水寨都被驚嚇到。

梁家寨中,幾個當家和小頭目們如亂糟糟的無頭蒼蠅般聚在一堂。

大當家梁渠皺著眉頭,問:“打聽清楚了,剛才那怎麼回事?該不會是官兵打來了吧?”

二當家陸返心想,就算是官兵打來了,也不見得能鬨出這般動靜。

手下道:“不是官兵,聽說是朝廷在荊庭城北岸決口引河。”

梁渠大驚:“決口了?水淹過來了?”

手下搖搖頭:“荊湖水位沒有明顯上漲,應當沒有,不過有傳言說,官府引河成功,現在荊庭城那段河道,已經不止頸口道,又多了一條道走。”

陸返同樣麵露震驚之色:“朝廷的人馬這才開始挖幾天啊?這麼快就挖好了新河道?神仙下凡也沒這麼快吧?”

一群水寨小頭目們議論紛紛:“外麵漁民們都說,現在朝廷派來主持治河的大官是禹神轉世,隻要用大戟沿著岸那麼一劃,就能讓河流改道……”

梁渠不屑冷哼道:“胡說八道!一群沒見識的愚民!朝廷的官一個個都是腦滿腸肥的貪官汙吏!”

“好官早就死光了,能叫你們遇上?”

眾人見大當家如此說,隻好默不作聲。

唯獨陸返起身,望著窗外荊湖掀起波瀾的湖麵,若有所思。

※※※

治河工程的第一階段爆破引河贏得了一個開門紅,工部一眾官員們勉強鬆了一口氣。

緊鑼密鼓的二階段工程正式拉開序幕。

蕭青冥和江明秋一眾人自北岸乘船回到南岸,停駐在南岸最狹窄的頸口道附近的堤岸上。

工部尚書彭越小心翼翼走在陛下身側,指著頸口道兩側密密麻麻施工的工程隊,道:

“用炸藥爆破,炸出引水道,屬於破壞性工事,並不算困難,整個治水工程最難之處,便在於這裡的攔河圍堤。”

蕭青冥默默頷首。

在過去,汛期河水決堤需要堵決口時,一般都是在決口兩側,先用木樁往河床裡打上前後兩排、甚至三排木樁,高高的木樁露出水麵,木樁上套繩索網兜。

再征用大量民夫,將泥土砂石裝袋,一個個背到決口處,往河裡投石土袋,石土一旦入河,會立刻被水流衝走,但會被網兜兜住。

即便第一排兜不住,還有第二排第三排繼續攔截,直到大量泥土石袋漸漸疊壘堆積,由兩側不斷往下傾倒泥土,夯實夯平。

自兩邊往中間不斷延伸,最後徹底合攏,形成一道基礎攔河泥土堤壩。

而後再用石料加厚拓寬,直到修成一道堅實深厚的新堤壩為止。

工部尚書猶豫道:“但那些堵決口的法子,往往隻是十數米、不過百米的小決口,這這段頸口長達一裡,又是大河,水流無比湍急。”

“我們雖然用了最大最結實的木樁,但是五個裡麵也會有起碼一兩個,被衝斷或者衝走……導致進度比較緩慢。”

“關於這個問題……”江明秋頓了一頓,道,“我們已經決定不用木樁了。”

工部尚書一愣,他昨夜剛聽下麵的人彙報木樁的情況不容樂觀,這才過了一個晚上,就有新方案代替了?這速度也太快了。

幾人正說著,下方河堤施工處漸漸傳來一陣歡呼聲。

眾人尋聲望去,隻見一條鐵軌自駐地方向慢慢向河堤處延伸過去,數匹身強力壯的高頭大馬拉著運貨車不斷往河堤上運送。

車裡裝著一根根無比粗壯的實心鐵樁,馬在前麵拉,還有民夫在後麵推,可見其重量有多沉。

另外一邊,皇家技術學院的老師學子帶領著招募而來的工匠們,正在組裝一架架巨型鐵架組成的小高塔,分彆在河口兩側牢牢固定。

荊庭城陳知府從來沒見過這種玩意,愣了愣:“那是什麼?”

方遠航道:“那是用來架設滑輪和索道用的。”

架設好的小鐵塔在河口兩端,如同兩個站崗的巨人,中間連著幾條足有小臂粗的粗麻繩,在江麵上空淩亂的風中微微晃動。

鐵塔外端安裝有滑輪組,上麵吊著同樣粗長的繩索,民夫們將運來的鐵樁用繩索固定好。

工程兵們熟練地操作著吊繩,將一根根一人都抱不住的碩大鐵樁,沿著河岸延伸出去的堤口往河裡吊,再由打樁工人們將之牢牢釘入河床裡。

近看無比粗壯的鐵樁,在蕭青冥一行人的距離看去,卻如同一根根細鋼針,直插如奔騰急流的河中,卻能迎著急流巋然不動。

陳知府哪裡見過這場麵,驚得瞠目結舌,指著堤口張大嘴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鐵、鐵樁攔河?”

老天爺啊,那麼貴重的鐵器,平時百姓家裡一根鐵針,一口鐵鍋,一杆鐵鋤頭都寶貝不已,現在倒好,那麼大那麼粗的一支大鐵柱,就那樣往河裡扔,跟不要錢似的!

陳知府看著都一陣肉疼:“打造這幾十根鐵樁,得要耗費多少銀兩啊?”

還不如繼續用木樁呢,至少便宜啊!

在場眾人都不約而同露出心疼的表情,唯獨蕭青冥神色平靜:“都是粗煉的廢鐵回收再利用而已,不妨事。”

“萬一木樁被衝垮,不僅花的功夫前功儘棄,下麵修堤的人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跟如此大的風險比起來,能用銀兩和物資來解決的事,反而是小事。”

蕭青冥望著下方急流,淡淡道:“這樣艱難的大工程,要在這麼短時間裡完成,談何容易?”

“想要取得最後的成功,任何一個可以提升成功率的細節,都要錙銖必較。”

蕭青冥的聲音平穩而緩慢,眾人望著他,麵對未知的結果忐忑不安的心,便如同有了主心骨,漸漸也充滿信心,開始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起接下來的工程進展。

遠在駐軍營地之中。

自京州各個鐵廠招募而來的鐵匠們,在陳老四的帶領下儘數動員起來,築高爐,豎水排,就地煉鐵。

一來一往兩道鐵軌上,往來運輸礦石的畜力礦車絡繹不絕。

工人們揮汗如雨,一車一車的礦石被高爐吃進去,再吐出鐵水,不要質量,隻要數量,如同一座座吞金巨獸。

長堤上,工程部隊正在河口兩端最窄處打鐵樁,鐵樁入河非常牢固,就連鐵樁上的網兜都夾雜了鐵絲,用來加大網兜攔截石土的力量。

打一段鐵樁,岸邊堤口處就往外壘起一截土石,速度很慢,卻堅定地一點點朝對岸在延伸。

那些被征召來的修堤的民夫們,本以為要像往年那樣,自己背著沉重的石土一袋一袋搬到堤邊,迎著風浪往河裡投。

萬萬沒想到,堤岸自從豎立起幾架上十米高的鐵架子後,他們隻需要把裝有土石的麻袋搬到下方的吊籃裡就行。

河岸邊還有水車一樣的大家夥,吊著吊籃的粗繩索一端係在水車木杆上。

隨著洶湧的水流不斷轉動,拉動繩索,那一個個巨大的吊籃就會順著河麵上空的索道自動往外滑,在堤岸邊工程兵們的操控下傾倒泥土砂石。

那些民夫們幾十年間,被官府征召修補堤壩不知多少次,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築堤的。

南北兩岸無數路過圍觀的百姓,看著堤岸上一排排龐然大物,嘖嘖稱奇。

關於主持修堤的大官是禹神轉世的流言,傳得越來越有鼻子有眼。

※※※

豔陽如昔。

蕭青冥站在高處的堤岸邊,雙手負背,俯視著下方如工蟻般辛苦忙碌的工程兵和民夫工匠們。

喻行舟站在他身側,忽然注意到他收攏的手心,隱約滲出一層薄薄細汗。

他伸手,寬大的袖子垂下,將兩人交握的手掩藏起來。

喻行舟微微一笑:“堅強如陛下,莫非也會不安嗎?”

蕭青冥側過頭注視他的眼睛,布滿血絲的雙眼,隱約露出一絲疲態,這一絲疲態轉瞬而逝,仿佛隻是一種錯覺。

他抿了抿嘴,沉聲道:“朕不能,若是連朕都動搖的話,朕的大臣和百姓們,又該依靠誰呢?”

喻行舟忽而用力握緊他的手心,五指伸開,牢牢扣攏,掌心緊貼。

他歎息一聲,嗓音輕緩而溫柔,低低笑了笑,湊到對方耳邊:“眼下無人,陛下可以不那麼剛強,稍微依靠一下臣也沒有關係。”

蕭青冥嘴角一抽,這家夥又在說好聽話哄他了。

他偷偷在對方掌心撓一撓,嗤笑一聲:“晚上在帳子裡的時候你怎麼不說這話了?”

喻行舟默默片刻,厚著臉皮道:“那陛下還是剛強點好。”

蕭青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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