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卿給二妞理了理頭發,問道:“二妞,如果師尊想讓你蕩儘世間不平,你可願意?”
二妞眼睛亮晶晶的:“願意!二妞願意!請師尊教二妞!二妞一定認真學!絕不讓師尊失望!!”
墨卿展顏一笑,與小徒弟擊了擊掌:“好,那麼一言為定。”
二妞鄭重其事的跟師尊擊掌為誓,年僅七歲的小姑娘,在心中發下宏願。
*
海平府。
蓬萊神的神牌當眾顯靈,將大巫起死回生,不僅讓兵丁仆役們頂禮膜拜,還讓大國師與三王子也心生動搖。
三王子緩過神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命人趕緊追回將良平縣縣令革職的文書。而大國師,他在眾人齊齊跪下時就當場失去了意識,足足暈厥了半日才悠悠轉醒。
大國師醒來後,三王子守在他榻邊,囁嚅問道:“大國師..........海祭之事..........還有大巫..........?”
大國師沉默良久,然後聲音沙啞的答道:“大巫無罪釋放,將他召來,我有話要問他————海祭照舊舉辦,即便有蓬萊神降臨,也不該怠慢了海神爺爺。”
三王子點點頭,起身出去讓人將大巫召來。
大巫應|召前來,他仍舊身著破爛的血衣,手中還端端正正的捧著那個巴掌大小的神牌。而他來的一路上都將神牌高舉,海平府中眾仆役見之紛紛跪地合十雙手,給大巫讓出一條暢通無阻的大路來。
所以大巫這一路直直走來,竟沒遇到任何阻攔,連通傳都免了,讓他捧著神牌進了大國師暫居的臥房。
大國師屏退眾人,然後對大巫說道:“將你手中神牌呈上來。”
大巫將神牌高舉過頭,躬身將它端放在大國師榻邊的桌上。
大國師定定的看了一眼那個簡陋的小木牌,然後聲音嘶啞道:“脫去外袍。”
大巫心領神會,將被打得破破爛爛的衣袍掀開,讓大國師看自己恢複如初的皮肉骨骼。大巫身上還沾著很多血,他大力的用外袍擦掉多餘的血跡,好讓大國師看清自己完好無損的傷處。
“...........蓬萊神之事,本國師已知曉了。你下去吧。”
大巫卻問道:“大國師,既然如此,那海祭.........?”
沒想到剛剛還態度平和的大國師卻忽然暴起,他猛地從桌上拿起一個杯子砸向大巫:“放肆!!蓬萊神是蓬萊神,海神爺爺是海神爺爺,你身為海平府海神廟的大巫,怎可如此朝三暮四!!”
大巫被忽然暴怒的大國師嚇了一跳,他連忙跪下請罪,但他好不容易平息了大國師的怒火後,大國師卻不肯將神牌還給他,隻讓他自己出去。
大巫心有不甘,但又礙於大國師的權勢,不情不願的離去了。那神牌就這樣留在了大國師的榻邊桌上。
而此時,大國師的心中也是棲棲遑遑,不知所措。
若這世上果真隻有蓬萊神,那他這個世代侍奉海神爺爺的神之使者又該如何自處?
有了蓬萊神廟,國都之中,他常年靜修的海神廟又當如何?難道要像良平縣那樣,也給他推掉嗎?沒了海神廟,大梁還能有他的容身之處嗎?
良平縣的神巫可以堂而皇之的改信蓬萊神,那是因為他有真神使的支持,而自己有什麼呢?
大國師是梁國公認的海神爺爺的神使,他曾多次向梁國君民傳遞海神爺爺的神諭,又多次借神諭之事暗中插手梁國內務。
若是讓梁國國君得知這世上並無海神爺爺..........大國師不敢再想下去。
這些年他借神權力壓君權,連梁王都要對他退讓三分,大國師之前從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
他當然是真心信奉海神爺爺的,但海神爺爺不屑於管凡人的恩怨情仇,所以大國師敢打著海神爺爺的名頭為自己謀下諸多利益,穩穩的坐住了梁國大國師的位置。
可如今..........蓬萊神出世,祂注視著世界,也一定知道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
大國師心中惶惶,一邊是對世俗權力反噬的惶恐,一邊又是對神明注視的懼怕,雙重打擊下,這個年事已高的老人搖搖欲墜。
死死咬著海神爺爺與蓬萊神是兩回事,是大國師能想到的唯一辦法。
隻要讓梁國人相信海神爺爺仍舊存在,大國師才能勉強保住自己的國師之位,也能為他當年杜撰的許多神諭遮掩幾分,不至於使他從此跌入萬丈深淵。
而那位蓬萊神尊..........大國師閉了閉眼,在神牌之前合十了雙手。
希望這位據說仁愛慈悲的神明能寬恕自己。畢竟螻蟻尚且貪生,自己隻是想活下去而已。且他日後會向梁王上奏,在國都另建蓬萊神廟的,哪怕是建在海神廟旁邊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