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回:道心似鐵逐父證道, 群策群力水落石出
北頂。
在這個季節,去哪兒都逃不了柳絮紛飛,北頂籠罩在一片“細雪”之中。
文虛仙姑看到戴著帷帽的陸善柔,很是吃驚, “你怎麼來了?不好好在家裡養腿到處跑, 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
又教訓魏崔城,“善柔怕柳絮, 吹到眼睛裡會腫起來, 這外頭全是柳絮, 就像下雪似的, 你為何不勸勸她?夫賢妻禍少,可見你還是不夠賢。”
被嫌棄不賢惠的魏崔城一言不發, 就像一個受氣包小媳婦。
連寒江獨釣都沒有幸免, 文虛仙姑說道:“你不是在刑部觀政嗎?在京城也就是個蚊子官, 不好好當差,慫恿陸善柔出來瞎跑。”
寒江獨釣和魏崔城一起罰站。
陸善柔忙道:“師姐,是我自己要來的。我夢到碧霞元君了, 死裡逃生, 多虧了碧霞元君保佑,我是來還願的。”
大庭廣眾之下, 為避免打草驚蛇, 陸善柔不好說出自己的本意,扯了個慌。
文虛仙姑說道:“你先回袇房歇著,等外頭香客們都散了,我再帶你去拜碧霞元君。”
依然是陸善柔以前當仙姑時住的袇房,這裡是她第二個娘家。
這裡沒有外人,陸善柔就開門見山了, 把錦衣衛將采花大盜合並到算盤刺客案子一起調查,以及她懷疑文虛仙姑生父王老漢的事情說了。
心有靈犀一點通,陸善柔這麼一說,文虛仙姑回憶趙家樓發生的事情,王老漢與毒蛇刺客相繼出現,確實很可疑。
文虛仙姑說道:“老太太葬禮之後,你陪了我一些時日,你回家之後,我就和他詳談了一回……”
他們父女的身份誰都沒有說破,心知肚明。
文虛仙姑對於親生父親,在知道真相之後,一直都是逃避的態度。
但在知道真相之前,她與王老漢的相處是非常融洽的,是忘年交。
幼年時,她還騎在還是王總鏢頭的王老漢的脖子上逛街;王老漢有時候還跪趴在地上,讓文虛仙姑坐在他的脊背上,樂嗬嗬的當她的坐騎。
雖然沒有父女的名分,但是王老漢實打實的陪著她長大了,這世上絕大部分的父親都做不到這一點。
如今,要開口將默默保護她的王老漢勸走,文虛仙姑發現,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
她幾次想說,欲言又止,還是開不了口。
後來,反而是王老漢先開口了,“我重返京城的這些日子,是不是給仙姑帶來了困擾?”
文虛仙姑說道:“我不再是過去那個摔跤都要哭鬨一場的小姑娘了。我三十多歲,執掌北頂,是北頂一百多個仙姑的依靠,我知道如何保護自己,我還有朋友幫忙。”
文虛仙姑早就告彆了趙家的女兒這層身份,她沒有辦法選擇父母、選擇出生,更不會去責怪給她生命的父母。
她隻是想斬斷塵緣,遠離世俗的羈絆,當一個純粹的仙姑。
王老漢低著頭,沉默了一會,說道:“我是個多餘的人、操著多餘的心、做著多餘的事情。”
在剛才文虛仙姑不下逐客令,勝似逐客令的話語中,文虛仙姑像極了當年移情彆戀的趙老太太。
趙老太太對於感情很專一,一生專情年輕男子,在將那個青年鏢師招攬在石榴裙下之後,也是這樣用冷靜理性的語言下了逐客令。
“……我不想欺騙你,我對你沒有性趣了,睡不下去,要換一個年輕的。我需要身體的歡悅,就像吃飯睡覺一樣的需要,我不會為了任何人去禁欲,閹割自己的需求。從今往後,我和你除了這層關係不複存在之外,其他都不會變,你依然是三通鏢局的總鏢頭。”
一字一句,是那麼的理性。這對母女永遠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心無旁騖的追尋,根本不管他如何想。
明明是最親近的人,卻如此冷淡。
可笑的是自己,明明知道自己在她們母心中並不重要,甚至是個多餘的人,可是心裡就是放不下,做下好些自以為是的蠢事。
如今,親生女兒都嫌他礙眼,要他不要在北頂周圍保護她了。
王老漢忍不住抬頭,直視著文虛仙姑,問道:“為什麼我總是多餘?我到了這個年紀,無親無故,隻不過是想……離你近一些,想見你的時候,走幾步路就能夠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