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 殺了(1 / 2)

第八章

次日。

辰時已過,蓬萊殿悄無聲息,宮人簪花戴柳,遍身金銀自廊簷下穿過。

靜悄悄無人敢鬨出聲響。

綠萼自小廚房來,遙遙望見茯苓,她招手,輕聲問:“郡主還未起身?”

茯苓笑著搖頭,以手指著天:“估計還得有一盞茶的功夫。”

綠萼無奈莞爾。

幸而聖上英明,早早免了郡主的晨昏定省,不然哪有這樣的舒心日子。

放眼宮中,也就沈鸞一人活得恣意隨心,連帶著她們這些做小丫鬟也得臉。

宮中無事,綠萼著人取了針黹,坐於廊簷下做針線。

沈鸞性子挑剔,貼身衣物亦或鞋襪,都得綠萼親手做,彆人經手的,她一概看不入眼。

約莫過了一盞茶,裡間果然傳來要水的聲音。

一眾侍女手捧拂塵、漱盂、巾帕井然有序進屋,捧盆的侍女行至沈鸞身前,雙膝跪在地,高捧沐盆供沈鸞洗臉。

待沈鸞拿青鹽擦了牙,漱了口,又有侍女上前,屈膝獻上巾帕。

“什麼時辰了?”

拿巾帕淨了手,沈鸞方懶洋洋道一聲。銅鏡前的女子睡眼惺忪,滿頭青絲隻用一根金銀花樹釵輕輕挽著。杏眸氤氳著水霧,小臉未施粉黛。

茯苓屈膝回:“辰時三刻了。”

“辰時……”

陡地站起身,頭上簪子隨著沈鸞的動作左右晃動的,一早上的困意此時消失殆儘。

“我不是和你們說了嗎,我和姚綾約了辰時見麵,你們怎麼不早點叫我?”

滿屋的侍女都跪在地,隻有綠萼和茯苓笑盈盈迎上前。

“郡主莫不是不知自己什麼性子,奴婢幾個挨個喚了郡主好幾回,郡主都沒聽見,這會倒怪起我們的不是了。”

沈鸞撇撇嘴:“那也不能讓姚綾等……”

“哪能呢。”綠萼笑笑,喚了侍女上前,端來妝匣脂粉等物,“奴婢一早就讓人去姚太傅家送信了,說郡主下午再過去。”

聽聞姚綾沒乾等自己,沈鸞方鬆口氣,鳳眼對上銅鏡中綠萼盈盈一張笑臉,沈鸞輕哼:“就你鬼點子多。”

綠萼笑而不語,忠心站在沈鸞身後,為沈鸞篦頭。

不多時,宮外傳來小太監的聲音,說是洪太醫來了。

沈鸞對鏡理雲鬢,聞言皺眉:“他來乾什麼?”

話音甫落,紗窗外忽的傳來洪太醫一聲:“下官是來給郡主請平安脈的。”

說話間,早有一人著石青圓領官府,於殿外緩緩走入。洪太醫不過二十有餘,然醫術高明,沈鸞身子抱恙,都是由他看診。

自然,最後還要去一趟養心殿回話。

擔心自己身子未痊愈,聖上不放自己出宮,沈鸞背著手,不肯將手腕搭在引枕上。

“我早好全了,不勞洪太醫掛心。”

說著,又喚綠萼將人趕走。

換了他人,興許還會擔心得罪長安郡主,洪太醫卻不,好整以暇端坐在東邊下首。

“郡主下回裝病不去南書房,莫非也不需洪某幫助了?”

上學這事真真踩中沈鸞七寸,她語塞,瞪圓了眼珠子凶神惡煞:“你威脅我?”

“下官不敢。”洪太醫依然笑岑岑,仰頭望天,“隻是聖上剛剛囑咐了,若郡主身子安康,明日便可回南書房念書。”

這話擺明了就是威脅,偏偏沈鸞最怕的就是念書二字。停在門口站也不是,走也不是,隻拿眼乾瞪著裡頭那罪魁禍首。

餘光瞥見侍女收拾文具書袋,沈鸞立刻怏怏,

以手扶額,如弱柳扶風有氣無力:“綠萼,我頭暈。”

綠萼強忍住笑,好聲勸說:“這兒風大,奴婢扶郡主回屋歇著,正好洪太醫在。”

一提這人,沈鸞頓時氣得牙癢癢,偏生還拿他動彈不得,隻能看著綠萼抱來引枕供自己靠著,又讓人取引枕來,好讓太醫把脈。

洪太醫不疾不徐:“郡主這脈象……”

沈鸞輕咳一聲,警告。

洪太醫笑笑,無視沈鸞的警告,兀自在紙上寫下藥方子,讓宮人取了煎藥。

茯苓著急問:“太醫,郡主的身子……”

“放心,無甚大礙,隻需靜養一段時間即可,不過還是得多加留心,不可勞神費力。”

總算有半句話撞在沈鸞心坎上,沈鸞瞬間眉眼彎彎,看洪太醫都覺得順眼許多。

洪太醫:“隻是郡主嗓子好像不太好,平日可多吃點冰糖雪梨,敗火。”

……

“綠萼,你剛剛攔我做什麼,像那種人,就該……”

“該什麼?”綠萼好笑,攙著沈鸞踏上腳蹬,登上七寶華蓋香車,往往宮門口去。

“若不是洪太醫,郡主此時早在南書房了,哪裡還能出宮。”

沈鸞不甘心:“他那不過是看在銀錢的麵子上,我就沒見過他那般愛財之人。”

彆人愛財,偷偷摸摸。洪太醫並不,每回看診診金高得出奇,同僚調侃,他也置若罔聞,依舊我行我素。

綠萼低聲回:“那也是事出有因。我前些日子出宮,偶然得知京中好幾個福安堂都是洪太醫捐助的。”

福安堂是京中收養棄嬰之地,或是家中喪失雙親又無親人領養的孩童,皆可送到福安堂。福安堂開銷極大,也怪不得每次洪太醫都獅子大開口。

抱怨的話忽的止住,沈鸞小聲嘟囔:“怪不得。”

她喃喃:“既是做好事,那你下次多拿幾對金錁子給他做診金便是。”

末了,還不放心補上一句,“可彆提是我說的。”

綠萼彎唇:“哪裡還用得著郡主提醒,奴婢今日就送了好幾對金錁子,連同奴婢一點梯己,算來也有五十多兩。”

沈鸞不在意:“這事以後你做主便是,不用問我。”

閒聊之時,七寶華蓋香車已緩緩出了宮,宮道兩側桂花飄滿,花氣襲人。

去姚家恐撞見姚太傅,好不容易出趟宮,沈鸞可不想玩得不痛快,遂約了姚綾在櫞香樓見麵。

姚綾早早便在那等著,懷裡抱著一個漆木攢盒,是晨間她為沈鸞排隊買的滴酥鮑螺。遙遙望見沈鸞的車轎,姚綾笑靨如花:“郡主。”

她今日穿一件菡萏色綾彩寶相花紋宮衣,嬌俏豔麗,如春日紅桃綻於枝頭。

姚綾挽著沈鸞手臂:“你看我今日這身怎樣?”

沈鸞細細打量,眼睛笑如彎月:“這是京中新出的款式吧,改明兒我也做一身。”

姚綾眉開眼笑:“我就知你和我一樣,你不知道,我今日出門遇見我表姐,她見了我這身,非說我不端莊不自重,女子當以素淨清雅為宜,和她一樣最好。”

兩人並肩上樓,沈鸞聞言,隻覺得好笑,輕哂:“她不喜歡自己閉眼不看便是,和我們有什麼相乾?”

有人給自己撐腰,姚綾越發得意,撫掌大笑。

“正是如此,我也是這般回的她。家裡誰不知道,她借著探親的名頭賴在我家不走,就是想嫁給我兄長。昨天夜裡還特地換了新做的衣衫,去給我兄長送吃食。偏生我那哥哥又是個木訥老實性子,總覺得她可憐,柔弱不能自理,要我讓著她點。”

姚綾笑:“今日回了家,我定將你的話轉告給她。”

京城哪家小娘子不愛長安郡主的穿著打扮,之前沈鸞拿南海珍珠鑲鞋麵,第二日全京城的珍珠都售空。

再有一次,沈鸞戴著赤金點翠的麒麟項圈上街,不久後京城世家小娘子人人都有一個,都是照著沈鸞那個做的。

說話的功夫,樓下的戲班子已經開唱,叮叮當當,好不熱鬨。姚綾收了聲,和沈鸞一齊望向戲台。

櫞香樓今日請了新的戲班子,排的戲文沈鸞和姚綾都未曾聽過。

戲剛過半,姚綾便覺無趣:“我還當有什麼新樣的,結果還是這些。”

不外乎是丞相嫡女避雨時偶遇上京趕考的清貧書生,從此便對他念念不忘,非他不可。

姚綾低聲碎碎念:“等會就該是丞相棒打鴛鴦,二人私奔了,沒甚有趣的,這寫戲文的估計自己就是個酸臭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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