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揚手:“算了,和你無關。”
衣袖抬起,忽的一陣暗香傳來,裴晏雙眉緊皺,倏然想起這香緣何熟悉。
沈鸞衣衫熏的藏香,和太子寢殿車輿所用一致。還有剛才一晃而過的薔薇香……
好似先前上車,太子車上也有淡淡的薔薇香,像是薔薇香粉的香氣。
裴晏皺緊眉頭,那股暈眩感又甚,他隻覺得頭疼欲裂。
李貴麵露擔憂:“主子?”
“無礙。”裴晏捏著眉心,強迫自己鎮定,“先前讓你查的東西,怎麼樣了?”
李貴拱手,見左右無人,方低聲湊至裴晏耳邊輕語:“奴才跟了長安郡主這麼些天,並未見著她身邊有懂巫蠱之人,沈府也是。”
裴晏凝神望著李貴,雙眉始終未曾舒展。
如若不是巫蠱,那他怎會一見著沈鸞就頭疼?而且那個聲音……
一次是偶然,兩次三次必不是。
裴晏甩袖,大步朝前走:“繼續盯著。”
他就不信,沈鸞能一輩子不露出馬腳。
……
沈鸞尚且不知自己被人背後議論。
在裴衡那吃完一小碟乳酥酪,又陪著人說了會話,方悠哉悠哉回了自己車輿。
沈鸞的車輿向來講究精致,即便跋山涉水翻山越嶺,也定不會感覺到半點顛簸。沈鸞睡了一路,醒來時已將近傍晚,車輿在她下榻的行宮前停下。
宮人知曉她素來愛乾淨,早早備了熱水,以供沈鸞沐浴。
山間幽靜,隻餘颯颯秋風相伴。
鶯啼初罷,姚綾踩著落葉,款步提裙奔至沈鸞行宮。
“郡主,你可知獵場那……”
聲音戛然而止。
姚綾莽撞身影忽然頓在門口,一動也不動,隻雙目直直望著寢殿內倚在薰籠旁的女子。
沈鸞剛沐浴完畢,身上水汽未散,白皙肌膚通透,她隻著一件輕薄白色小衣,薄紗輕攏在身。一頭青絲披在肩上,宮人跪在一旁,為沈鸞攏發。
聽見姚綾聲音,沈鸞方抬頭,揮揮手示意宮人退下。
姚綾不自覺放輕腳步,路過綠萼身側時,又好奇:“這是……薔薇香粉嗎?怎麼和我平時用的不太一樣。”
綠萼笑著解釋:“這是太子殿下送來的。”
宮中用的,自然和外麵製的不一樣。姚綾若有所思點點頭,感慨宮中上用果然不同。
沈鸞穿戴整齊,轉身見姚綾愣愣抓著薔薇香盒,笑言:“魔怔了,你剛剛說……獵場怎麼了?”
姚綾終想起正事。
這次秋獮,聖上允女眷下場狩獵。圍獵明日才開始,今日眾人隻能圍在獵場,雖無活物,卻也有趣。
姚綾挽著沈鸞往獵場走,尚未走近,已見彩旗飄飄,鼓舞歡呼響徹山林。
眾人圍在一處,拍手叫好。
走近才發現,拉弓射箭的,正是當今五皇子裴晏。
那人一襲玄色窄袖圓袍,麵目冷峻,裴晏抬弓取箭,一連三箭,箭箭射中靶心。
眾人拍案叫絕。
姚綾輕攥沈鸞衣袖,解釋:“剛剛那邊喊的最大聲的,是兵部尚書家的小女兒。”
沈鸞順著姚綾視線望去,果真見一女子穿紅戴綠,衣衫鮮亮,望向裴晏的眼睛灼灼發光。
姚綾消息靈通:“聽說她先前還想讓五皇子教自己,不過被五皇子拒絕了。”
京城民風開放,何況秋獮本就主張與民同樂,這也不算出格。
沈鸞撇撇嘴:“這有什麼難的,我……”
本是無意一句,不想話未說完,立於人前的裴晏忽然回頭,朝沈鸞直直望了過來。
四目相對。
沈鸞心跳恍惚漏掉半拍。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裴晏剛剛聽見了自己那話。
然而明明他們離得那麼遠。
裴晏眉眼淡淡,朝沈鸞頷首:“……郡主也會?”
沈鸞脫口而出:“我當然會,隻是……”
話猶未了,裴晏已然讓出位置:“郡主,請。”
沈鸞咬牙切齒,拿眼狠剜裴晏。
她雖會騎射,但卻不精。
裴晏麵不改色,垂首斂眸:“若是為難,就算了,本還以為郡主是將門之女,騎射定然了得。”
沈鸞騎虎難下。
偏偏兵部尚書家的小女兒還笑:“五皇子說笑了,我們女兒家家的,騎射自然比不得男兒。”
沈鸞毫不猶豫:“綠萼,取我的弓箭來。”
沈鸞所用的弓箭,是聖上特讓人所製,虎骨弓身,龍筋作弦。
暮色四合,獵場冷風徐徐,難度更上一層樓。
沈鸞抬臂拉弓,眯眼對準靶心。
她先前也學過騎射,隻是那會教自己的,好像是……
西風乍緊。
弓弦鬆開的前一瞬,沈鸞忽聽身後傳來姚綾好奇的一聲。
“郡主的騎射師傅,和五皇子是同一人嗎?不然怎麼動作一模一樣。”
秋風迷眼。
箭弦倏地鬆開。
沈鸞射了空。
作者有話要說: *選自杜甫《茅屋為秋風所破歌》
應該不難看出沈鸞的騎射是裴晏教的吧!
目前的進展是——
沈鸞重生,但是有關前世的記憶基本為零,隻記得零星片段。她一直以為那隻是夢境,殊不知那是真實發生過的,沈鸞還將自己夢中喜歡的人錯認為太子。(和姚綾聽戲那章,沈鸞開始確定自己的心意。她以為自己真的喜歡裴衡,所以才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裴晏目前還沒重生,隻是前世的經曆對這一世終究有影響,所以他聽見沈鸞喊“阿衡”,總覺得耳熟。等他想起全部差不多就是文案的“重活一世”了。
裴晏當然會比沈鸞先想起全部,他會眼睜睜看著沈鸞喊太子阿衡,看著沈鸞將滿腔愛意賦在太子身上,而那些本該是自己的。
裴晏氣沈鸞記錯人,他既想沈鸞恢複記憶,又怕沈鸞想起所有的一切,怕她記起對自己的“恨”。
我覺得這樣開展火葬場比較酸爽!!!(我知道我好俗,但我就好這一口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