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變相的禁足了。
秋月聞得消息,趕忙告訴皇後,她稀奇:“也不知道陛下今日哪來的火氣。”
若是往日,皇帝興許半推半就,真和貴妃回了宮。
皇後瞥她一眼:“他哪是有火氣。”
不過今日是那一位的忌日,皇帝提不起興致應付宮中的鶯鶯燕燕罷了。
貴妃也是運氣不好,哪日不好,偏偏挑的今日。
皇後心下唏噓,自嘲搖搖頭,抬首望向院外白雪。
後宮佳麗三千又如何,終究越不過那一位去。
秋月不知皇後心中所念,見她麵露惆悵,忙忙挑著喜事哄皇後高興。
“娘娘不必為那種人傷懷,奴婢今日聽禮部的人道,太子大婚的東西,已經在備著了。陛下親口說的,迎親之日,迎長安郡主的依仗,必須照著中宮的規格。”
皇後眸光一滯:“……陛下當真這般說?”
秋月笑彎眼:“千真萬確。”
迎沈鸞的依仗,是照著皇後的規格。那裴衡,自然就是……
皇後莞爾一笑。
秋月輕聲細語。
太子殿下大婚之物,事事都需皇帝親自過目,不然也不會耗這般久。
……
長夜漫漫。
自明蕊殿回來,沈鸞總是心緒不寧,歪在榻上怏怏。
茯苓伺候著沈鸞更衣,移燈服侍沈鸞睡下。
青紗帳幔隨風拂動,沈鸞輕倚榻邊,視線悠悠落在茯苓手上的攢珠累絲金鳳手鐲上。
目光忽的凝住。
茯苓挽唇:“郡主作甚這般看著奴婢?”
沈鸞一雙柳眉輕蹙:“茯苓,這手鐲,你可曾摘下?又或者,曾被人摘了去?”
茯苓麵露怔忪,隻當沈鸞是被晚上的事唬住。
她笑笑:“郡主說笑了,這手鐲是奴婢母親留下的,奴婢日夜不離手,怎麼可能會被人拿了去。”
思及那青玉扇墜,茯苓忽的低下眉眼,怏怏給沈鸞賠不是。
“都是奴婢不好,不該帶著那扇墜上街。”
當時在明蕊殿,茯苓雖在柴房,然回來這一路,已聽綠萼細細講清前因後果。
那扇墜是裴晏親自雕刻的,本是送給沈鸞作生辰禮,冷不丁見戴在一個奴婢身上,裴晏是皇子,惱羞成怒也是應當的。
沈鸞不以為然:“好端端的,你提他作甚?”
她忽的想起裴晏最後看自己的眼神,隻覺得心煩。
擺擺手,示意茯苓熄燈。
殿內青煙氤氳,嫋嫋熏香自鎏金琺琅花卉三足香爐升騰。
沈鸞盯著那青煙望了許久,仍是半點睡意也無。
她起身,喚了坐更的綠萼上前。
“先前阿衡送來的藏香呢,怎麼不用那個?”
她用慣了那藏香,忽而換了另外一種,沈鸞總覺得怪異。
綠萼秉燭來照,她福身:“先前太子殿下送來的藏香,不知為何竟叫人拿水灑了。奴婢想著明日再去東宮討要些,今夜用的,也是郡主以前用的百合香。”
不想沈鸞竟然不適應。
沈鸞細細品聞,果真香氣熟悉,她搖頭:“大抵是太久沒用了,總覺得過於香甜了些,甜膩膩的,惹得人心煩。”
綠萼秉燭:“要不奴婢現在去……”
“不必了。夜已深,這般冒冒失失去了,若是吵醒阿衡也不好。這百合香我從前也用的,興許再過片刻,就習慣了。”
然直至夜半三更。
沈鸞仍半點睡意也無。
不想吵醒綠萼,沈鸞悄聲披上長袍,秉燭走向殿外。
深宮幽禁,隻餘颯颯冷風相伴。
沈鸞仰頭往上望,忽然覺得新奇。
先前入夜時,明明還是冬雪未融,天地間白茫茫一片,怎的如今柳抽新芽,春景宜人。
沈鸞狐疑往後望,卻見茯苓和綠萼款步提裙,匆忙自遊廊走來。
“郡主不是說今兒要學做杏花酥嗎?”
沈鸞詫異。
她何時說過要學做杏花酥了?
不及她說完,茯苓和綠萼一左一右,扶著沈鸞進了小廚房。
禦廚早早候在一邊,垂手侍立。
待沈鸞進來,忙打千兒請安,又細細將杏花酥的做法一一道來。
沈鸞張了張唇,想開口解釋,然卻發現自己什麼話也說不出。
雙手雙腳動彈不得,隻禦廚說一,她做一;禦廚說二,她做二。
猶如提線木偶。
綠萼垂手站在一側,和茯苓捂唇偷笑。
“待郡主做好,奴婢一定親自送往明蕊殿。”
沈鸞一驚,這會終於能出聲,然話到嘴邊,卻是:“哪裡用得上你,我自己做的,自然得我親自送去給阿珩。”
話落,又覺不放心,沈鸞訕訕望向綠萼:“綠萼,你說阿珩會喜歡嗎?”
綠萼彎唇:“怎麼不會?郡主親自做的,五皇子自然是歡喜的,就算是夫人將軍,也從未嘗過郡主的手藝呢。也不知道明蕊殿那狗洞補好了沒,先前突然從那鑽出一隻野貓,差點嚇壞我。”
阿珩。
五皇子。
明蕊殿。
沈鸞身子搖搖欲墜,眼前漸漸模糊,忽的一腳踏空,乍然從夢中驚醒。
她後背驚起一層薄薄細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