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三十六章 裴晏:“或者,朕該喚你,……(2 / 2)

綠萼愕然:“郡主要出門?”

“自然。”沈鸞眼睛笑如弓月,“這杏花酥過夜就不好吃了,我給阿衡送去。”

……

紅牆綠瓦。

廊簷下簷鈴隨風晃動,發出清脆響聲。

東宮宮牆高佇,萬籟俱寂,天地之間隻剩白茫茫一片。

東宮書房。

裴晏坐於下首,晉城賑災一事,皇帝全權交予太子操辦。

“殿下,這是吏部剛剛呈上的……”

話猶未了,忽的見來福匆忙躬身走近,俯身在裴衡耳邊低語。

裴衡彎彎眉眼,頷首:“我知道了。”

裴晏:“皇兄可是有事,若有事,我明日再……”

他拱手,想著起身告辭。

“不必,你坐著便是。”裴衡彎唇一笑,“隻是長安送了東西來,我去去就回。”

裴晏怔忪片刻。

裴衡目光不動聲色自他臉上掠過:“長安氣性大,若我不出去,恐她又惱了。”

……長安,長安。

裴衡言語透露的,無不在說他和沈鸞關係的親昵。

裴晏垂首斂眸,一雙黑眸晦暗不明。喉結滾動之餘,隻剩下酸澀一片。

他不知自己回了什麼,亦不知自己保持著垂首的姿勢多久。

隻隱隱記得,再次抬首時,忽而聽見遊廊下沈鸞的笑聲。

“——阿衡!”

裴晏為之一震,恍惚間還以為沈鸞喚的是自己。

他僵硬著身子抬眼,透過那扇月洞窗,遠遠的,瞧見沈鸞自竹椅轎而下。

沈鸞一身大紅羽毛緞鬥篷,頭戴著朱紅雪帽,她手裡還揣著一個小手爐,遙遙朝裴衡飛奔而去。

笑靨如花,眉宇間神采奕奕。

仔細瞧,方發現沈鸞懷裡還抱著幾株紅梅。

裴衡笑著接過:“上回的紅梅還好好的,怎的又拿新的過來。”

沈鸞將懷紅梅遞與裴衡,眼睛彎彎:“不過是尋個由頭來見你,阿衡怎的還道破?”

裴衡笑著搖頭:“是我的不是,卿卿莫怪罪。”

沈鸞彆過臉:“哼。”

雪地中頃刻多出兩道人影,天雖下著小雪,然沈鸞興致高。

裴衡勸說人無果,隻得讓來福取了竹青油紙傘來。

沈鸞不肯接:“小雪而已,淋著才好頑。”

裴衡無奈:“若是受了風寒……”

沈鸞捂住雙耳,不悅皺眉:“阿衡你怎的和綠萼一樣了。”

裴衡麵不改色:“我有點冷。”

沈鸞立刻鬆開手,急急從來福手中接過油紙傘,又將懷裡的小手爐塞到裴衡手中。

她麵露懊惱。

裴衡自腳傷後,雙腳便受不住寒。每逢天寒,裴衡總要尋太醫來東宮針灸。

綠萼和來福對視一眼,都歎果真隻有裴衡有法子。先前他們說破嘴皮子,沈鸞半個字都不肯聽。

沈鸞推著輪椅:“阿衡,洪太醫近日可來過東宮?我先前聽姚綾說,西域有一種神草,據說能治百病。”

雪中二人相談甚歡。

裴晏站在月洞窗下,雙眸一瞬不瞬盯著園中踏雪前行的兩人。

他聽見沈鸞一聲聲嬌嬌柔柔的“阿衡”,看見沈鸞望向裴衡深情脈脈的雙眸。

裴衡不過是淋了一點雪,沈鸞竟慌亂成那樣。

簷角遮擋,裴晏一張臉沉在陰影之中,白淨的手指緊握成拳,青筋暴起。

猶如陰曹地府索命的厲鬼。

當時送沈鸞青玉扇墜,不過是想討沈鸞一點歡心,他以為沈鸞會喜歡的。

裴晏咬牙,唇齒間血腥味濃重。

似乎是有所發覺,園中的沈鸞忽然抬起頭。

光影綽綽,沈鸞眼尖,一眼就看見了月洞窗下站著的裴晏。

唇角的笑意頃刻煙消雲散,隻餘氣憤和厭惡。

“阿衡。”沈鸞雙眉緊攏,目光直直落向裴晏身上,“他怎麼也在這?”

裴衡似乎方記起書房還有一人,遲疑片刻,方道:“五弟找我,是有要緊事。”

朝堂之事,沈鸞不便多言,隻悶悶不樂:“那我先去……”

裴衡不動聲色:“書房燒著地龍,先去書房。”

他抬眼,“你若是怕見到五弟,也可……”

沈鸞當即冷下臉:“我何曾怕過他了?我就是不喜歡他而已。”

昨夜沈鸞大張旗鼓去明蕊殿,裴衡自然也有所耳聞:”你昨日半夜帶著人去,是為了甚麼?”

“沒什麼。”沈鸞撇撇嘴,“不過隻是一塊扇墜,也值得他如此大動乾戈,我就沒見過這般小氣之人。”

裴衡抬眉:“……扇墜?”

沈鸞細細將昨夜之事道出,又覺自己在理:“明明是送我的生辰禮,我為何不能自己處置?”

沈鸞實在不喜歡裴晏,她實話實說,也不擔心隔牆有耳,“若是早知是他送的,我定不會收下。”

裴晏笑言:“扇墜,是你先前想要送我的那枚?”

沈鸞重重點頭:“正是,若不是……”

話音未落,忽而見裴晏自月洞窗下走來,他一雙眸子晦暗,耳邊來來回回,皆是裴衡那句——

是你先前送我的那枚?

氣息漸沉,裴晏低下眼眸,隻聽骨節哢嚓。

雙手緊握,他快要將自己的關節捏碎了。

園外雪花漸漸,撲天的雪花好似要將大地埋沒。

一入書房,沈鸞立刻喚人將熏籠移至裴衡身邊。

裴晏就站在下首,然沈鸞好似都沒看見。

她眼中心中,隻有她的“阿衡”。

“阿衡,我做了杏花酥,你可要嘗嘗?”

……杏花酥。

裴晏猛地仰起頭。

案幾上,八角攢盒中擺著精致小巧的六塊糕點,頂上是用花汁點綴的杏花。

那杏花酥,沈鸞也曾給他送過。

隻不過被裴晏一手掀翻了。

後來沈鸞再給他送,也隻是被他隨手送給奴仆,或是丟給野狗作腹中食。

喉嚨酸澀,裴晏緊盯著那杏花酥。

興許是他目光過分灼熱,沈鸞不悅抬眸,狠剜裴晏一眼。

警告。

她寶貝似的將杏花酥抱在懷裡:“這是我給阿衡做的,隻能阿衡吃。”

裴晏稍頓。

這話他以前也是聽過的,隻不過那時沈鸞喊的,都是自己。

沈鸞瞪著裴晏,一時之間竟僵持不下。

裴衡無奈彎唇:“暖閣博古架上有一個青瓷盤金玉盤,那玉盤精巧,用來放杏花酥再適合不過。卿卿,你去取了來。”

沈鸞微怔:“……我?”

雖是狐疑,然沈鸞也沒多問,應下往暖閣走。

茯苓和綠萼緊隨其後。

行至半路,沈鸞仍不放心,又偷偷折返,透過月洞窗往裡瞧:“阿衡,你不能讓彆人吃了去。”

裴衡哭笑不得,又打發來福去小廚房取溫酒來。

一時之間,書房隻剩他和裴晏二人。

他轉而朝裴晏道:“卿卿隻是說笑,五弟彆往心裡去。”

“我自是知道卿卿是在說笑的。”

四下俱寂,裴晏忽而低笑出聲。

他抬頭,眸中清明一片。

裴衡笑意收斂,隻沉沉盯著人:“五弟,長安是你的……”

裴晏輕哂,他一步步逼近,身影漸漸籠於裴衡頭頂:“朕以前竟不知,皇兄竟對做我的贗品這般感興趣?”

他定定望著裴衡,忽而俯身,在裴衡耳邊落下數語。

“或者,朕該喚你——”

“廢、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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