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宮中長大,雖有皇帝庇護,然宮中肮臟事眾多,隻挑一二件,也足以令人作嘔。
好多貴人府上,都養有死士,必要時可為主人犧牲。
那些天竺人對自己和裴晏趕儘殺絕,若真是死士……
裴衡搖搖頭:“不是,但他們也都不在了,金吾軍在密林處發現他們的屍首。”
沈鸞喃喃:“那這事……”
裴衡輕聲,反手握住沈鸞一雙纖纖素手。
目光掠過畫屏後那道影子,裴衡聲音極輕:“這事我定會查得水落石出,給你一個交待。”
沈鸞彎唇。
二人的竊竊私語,自是逃不過畫屏後裴晏的雙耳。
裴晏重重咳一聲。
沈鸞當即側身,目光憂憂。
忽覺裴衡握著自己手腕的手指用了力,沈鸞忙不迭轉身,順著裴衡視線往下望,沈鸞麵色一變:“阿衡,可是膝蓋又疼了?”
她低聲抱怨,沒忍住剜裴衡一眼,“這樣冷的天,你膝蓋定是受不住,剛才還在雪中等了那麼久,來福怎麼也不說著你點,還有裴煜……”
裴衡忍俊不禁,忍不住打斷:“我自己的身子,我有分寸,何況他們也沒少勸我。”
沈鸞把嘴一撇,還要繼續說,餘光驀地瞥見裴衡左臉上一道指痕,像是尖細指甲留下的。
那印子雖是淺淺的一道,然拿手指輕輕拂開,方知是裴衡用胭脂掩住。
胭脂抹開,指痕重見天日,竟是深深一道口子。
沈鸞愕然瞪圓眼珠子:“誰這般膽大,竟敢……”
普天之下,太子殿下何等尊貴,除了帝後二人……
……帝後?
沈鸞眼中的錯愕逐漸散去,她恍然,喃喃自語:“是皇後、皇後娘娘打你的?”
裴衡垂首,渾不在意:“隻是不小心沾了胭脂,卿卿莫多心。”
沈鸞不信:“阿衡是拿我當三歲小孩哄嗎?”
那樣長的一道指痕,想來皇後是真的氣急,才會下這樣的手。
“你若真是三歲小孩,也不好哄。”裴衡唇角掛著淺淺笑意,“你忘了你三歲那年……”
都是幼時不懂事留下的糗事,沈鸞哪好意思讓裴衡說,急急伸手捂住人雙唇。
笑聲綿延,自畫屏後。
太醫處理傷口畢,聞言,也隨之一笑:“郡主和太子殿下感情真好。”
語音甫落,他忽覺自己後脊生涼。
仰頭,恰好落入裴晏一雙陰沉沉的眸子中。
太醫不敢再多言一句,下馬車時還差點摔一跤。
沈鸞瞧見,特地交待宮人,叫人好生送太醫回去。
再回頭,發現裴晏已從畫屏後出來。
裴晏肩上披了厚厚的鶴氅,腰間門束鬆綠如意五色蝴蝶鑾絛,行得慢,然仍是難免扯到傷處。
沈鸞見他冷汗涔涔,忽後悔剛剛送走太醫:“可要喚太醫回來?”
裴晏搖頭,似是在隱忍著什麼:“隻是先前的麻藥勁過了,忍忍就好了。”
他側身瞥一眼裴衡,“隻我傷口疼得厲害,若是忍不住不小心碰著了皇兄……”
裴晏麵露難色,“我還是站著的好,免得衝撞了皇兄,那就該是臣弟的不是了。”
沈鸞狐疑:“這有何難,我坐中間門就是了。”
香車敞亮,然不知為何,裴晏手臂總是不小心撞上自己。
裴衡亦是如此。
沈鸞看看裴衡,又看看裴晏。
天色陰寒,簌簌冷風自窗外呼嘯而過。
折騰了大半夜,天色已然破曉,天邊泛出魚肚白。
沈鸞眉眼困倦,身子搖搖欲墜,上下眼皮好似在打架。
昏昏欲睡之際,忽聽前方車夫一聲驚呼,他猛地攥緊韁繩,馬車驟停,沈鸞不受控製往前倒去。
千鈞一發之時,忽的左右兩邊各自伸出一隻手。
兩道聲音不約而同在自己耳邊落下。
裴晏:“小心!”
裴衡:“卿卿小心!”
有輪椅的桎梏,裴衡終究慢了一步。
他冷眼看著裴晏攥緊沈鸞的手腕,眸光陰森。
“我、我……”
乍然回神,沈鸞匆忙抽出手,“我沒事。”
裴衡將自己左手遞了去,他聲音溫和:“抓著,省得又摔了。”
裴晏淡聲提醒:“皇兄本就身子抱恙,若再摔了,可不妥。”
沈鸞伸出的手又縮了回去。
馬車上不比平地,且裴衡本就腳上有傷,若是舊傷複發,可就真成了她的罪過。
猶豫片刻,沈鸞終沒繼續抓著人,隻掀開車簾往外瞧:“可是發生何事了?”
遙遙的,看見車夫連滾帶爬從車前跑來。
那一處還落著一個美人。
衣衫精致華麗,珠翠寶石遍身。
沈鸞瞳孔驟縮。
車夫踉蹌奔來,聲音零碎散在風中。
“郡郡郡主,那可是她自己墜樓的,不關……不關我的事啊!”
那是……堤婭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