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六十二章 沈鸞:“可是裴晏,你配嗎……(2 / 2)

日光融融,裴衡不動聲色打量沈鸞和裴晏,忽然輕聲,意有所指:“壞了便壞了,叫人重新送新的便是,卿卿不必為不相乾的……生氣。”

裴衡故意放慢語速,視線似有若無自裴晏臉上掠過。

好叫他知道,那“不相乾”說的不是紙鳶,而是裴晏。

沈鸞目光從裴晏身上收回,落在紙鳶上,頗為惋惜遺憾:“我剛剛才放了一小會……”

“這有何難,來年我再送卿卿一個便是。”裴衡溫聲寬慰。

裴儀眼波流轉,笑盈盈插嘴:“皇兄好偏心,背地裡偷偷送沈鸞就算了。怎的我人站在這裡,你也不給我做一個?”

裴衡彎眼:“我做得不夠好,隻卿卿不嫌棄我罷了。”

裴衡言語不自覺透露出的親昵,叫裴晏再次沉下臉。

沈鸞撇撇嘴:“阿衡哥哥做的,我怎麼可能會嫌棄?”

裴晏眉宇漸冷,忽然輕笑:“皇兄喜好還真是彆致,臣弟還當紙鳶這種……皇兄定當不會喜歡。”

明晃晃的嘲諷。

姚綾和裴儀皆是滿臉的愕然,目瞪口呆。

自裴衡雙腳受傷後,無人敢在他麵前提起傷心過往。

沈鸞氣惱,眼珠子瞪圓:“——裴晏!”

裴衡輕拍拍沈鸞手背,他重新彎唇,笑看裴晏:“愛屋及烏,卿卿喜歡的,我自然也喜歡。”

手中的青玉扳指轉動,無人瞧見裴衡廣袖下緊繃暴起的青筋。

裴晏拱手還禮,言辭懇切,好似剛剛隻是自己的無心之言:“臣弟言語冒失,望皇兄恕罪。隻是想著紙鳶一物,臣弟倒也擅長,若皇兄不介意……”

裴晏言語真情墾切,好像真是為了裴衡著想,想幫襯他一二。適才那話,也非嘲諷裴衡,隻是無心之失。

四下人來人往,人頭攢動,早有人投來探究視線。

又恐目光過於明目張膽,隻敢偷偷抬眼瞧。

笑語連聲中,裴衡倏地一笑。

“這是我和卿卿的事。”

他眉眼溫潤,笑得溫和,“……就不勞五弟費心了。”

……

水榭亭台,金漆木竹簾半卷,光影交錯,侍女捧著大漆食盒,衣裙翩躚,自案幾上擺滿茶盤茶鐘。

姚綾尋了由頭,早早離去。

裴儀端坐在繡墩上,對著美味佳肴,卻是味同嚼蠟,坐立不安。

虧她想著拋開紙鳶一事,能叫裴衡和裴晏暫時忘卻不快。

幸而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忽然見來福匆匆來報,說是皇後娘娘尋裴衡進宮,說是有要事商談。

裴儀借機說自己乏了,也跟著回宮。

裴衡側身,望向沈鸞:“卿卿可要一起回去?”

天色漸晚,烏金西墜。

遲疑片刻,沈鸞終搖搖頭:“皇後娘娘既是有事,阿衡哥哥還是快些回去,彆因為我耽誤正事。”

裴衡看了她身後的裴晏一眼,不強求,道了聲好。

朱輪華蓋香車漸行漸遠,直至漸漸消失在視野。

茯苓攙扶著沈鸞:“郡主,我們也回府罷,夫人定是在家等急了。”

茯苓雖不如綠萼細心,然也知沈鸞和裴晏關係不睦,若是叫這兩人待一處,不知得生出多少事端。

茯苓好說歹說,終將沈鸞勸回車輿。

沈鸞款步提裙,踏上腳凳,車簾掀開,最先入目的,卻是那叫裴晏故意弄壞的紙鳶。

而如今,那紙鳶叫人潑滿了墨水。墨跡斑駁,點點滴滴。

茯苓愣在原地,震驚不已:“這怎麼會……”

那紙鳶是她拿上車的,隻是破了一個小洞,找人修補一二便可,然如今卻是神仙也救不回。

氣急攻心,沈鸞猛地轉身,甩開茯苓,隻叫人原地等著,不許跟來。

一路疾步,穿花撫樹,終在水榭中找到那抹熟悉的影子。

金漆木竹簾擋住半輪紅日,裴晏悠然自得,像是早就料到沈鸞的到來。

茶盤上奉的,還是她平日喜歡的碧螺春。

“上回是珠釵,這回是紙鳶。”

金漆木竹簾狠狠甩開,沈鸞怒目而視,氣勢洶洶,“裴晏,你究竟想做什麼?”

裴晏慢悠悠轉動腕間的迦南木珠:“看著不順眼。”

他輕描淡寫,眉眼綴著笑意,“若是剛剛你上了他的車輿……”

沈鸞冷笑:“怎麼,五皇子還想砸了太子殿下的車輿不成?”

裴晏漫不經心抬起眼皮,聲音淡淡:“卿卿可以試試。”

他忽的起身,頎長身影如高山,籠罩在沈鸞頭頂:“卿卿不是不信我會喜歡你嗎,那你大可看看……”

沈鸞往後退開兩三步:“……你喜歡我?”

夕陽西下,瀲灩水波泛著淡淡金光,猶如上好的彩雲錦綢緞。

裴晏目光一瞬不瞬,直視沈鸞的眼睛。良久,方開口:“是,我喜歡你。”

攥著的雙拳終於鬆開,裴晏緩聲:“……不是因為你身後的沈家,也不是因為你是長安郡主,我隻是單純喜歡你。其實前世……”

沈鸞駐足,似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前世你就喜歡我了?什麼時候的事?”

她回憶往昔,“……總該不會是我墜樓後罷?”

裴晏瞳孔緊縮,少頃,方喃喃垂首:“……是。”

他眼眸低垂,鬆開的雙拳又再次攥緊,指骨作響,指甲牢牢掐入手心,留下清晰的紅痕。

他確實是在沈鸞墜樓後才知曉自己心意的,在那之前,他總以為沈鸞不過是他棋盤上一枚不起眼的棋子。

那時的裴晏,不懂什麼是真正的喜歡,不懂什麼是愛,他總以為……

“若早知墜樓能換來你的喜歡……”

倏然,耳邊落下沈鸞低低一聲笑,她抬頭望人,“我何苦費那麼多的心思討你的歡心,早早從望月樓跳下……”

“——沈鸞!”

目眥欲裂,裴晏雙眼泛紅。

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望月樓於他是經久不散的一場噩夢。

沈鸞恨他,連夢裡也不想叫他撞見。

裴晏卻思念如狂。

久而久之,裴晏漸漸出現幻覺。

有時會看見沈鸞一身嫁衣,笑盈盈站在望月樓上,她朝裴晏伸出手,一遍一遍喚他阿珩。

她說:“阿珩你怎麼還不來找我?”

她說:“阿珩,你什麼時候來掀我的紅蓋頭?”

她說:“阿珩,我等不及啦。”

裴晏瘋了似的衝上前,然冷風中,卻連沈鸞半點衣角也抓不到。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沈鸞自高樓直挺挺墜下,屍骨無存,隻剩猩紅的一地。

而如今,“墜樓”二字,卻輕飄飄叫沈鸞道了出來。

他緊攥沈鸞手腕,指尖顫抖,深怕噩夢重現。

春光滿地,沈鸞彎唇,一字一字道。

“……可是裴晏,你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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