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芸驚訝:“原來是他。”
福安堂專為無家可歸的孩童所設,阮芸走南闖北,也曾聽過這事,卻不知這人竟是洪太醫。
阮芸點點頭:“那他倒真是好人,是我先前無禮了。”
能傾家蕩產、不計回報對孩童施以援手的人,自然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人。
沈鸞挽唇,知道阮芸是擔心自己:“姨母,京中……也不是人人都是壞的。”
又細心安撫阮芸好一陣,沈鸞方悄聲離開:“姨母,我下回再來瞧你。”
阮芸道了聲好,待沈鸞走至門口,她忽而出聲喚人:“阿鸞。”
沈鸞轉過身,側目:“……姨母?”
阮芸盯著她看了半晌,終還是沒提及秦鈺二字,隻搖頭道:“你去罷,姨母沒事。”
沈鸞將信將疑,還當阮芸是身子不適,一路走一路追問洪太醫:“我姨母真的身子無大礙嗎,我怎麼瞧著她臉色不太好。”
洪太醫:“女子有孕在身,身子自然虛弱些,主子不必憂心。”
沈鸞皺眉:“可是她……”
一語未了,忽見喬府門前還站著一人,沈鸞駐足:“……秦公子?”
秦鈺抬眼,再三猶豫,終還是上前。
“沈姑娘,我今日來……我今日來,就是想問問你……”
洪太醫識趣先一步離開,茯苓和綠萼往後退開幾步,不遠不近守著沈鸞。
秦鈺仰起頭,視線和沈鸞撞上。
沈鸞一雙眼睛澄澈空明,望著他的目光平靜從容,全無半點波動。
迎著這樣的目光看了半晌,秦鈺終先敗下陣來,他垂首。
日影橫波,日光漸漸消失在頭頂。
那句“我心悅你”哽在喉嚨良久,終還是隨著日光消失。
“罷了。”秦鈺笑笑,他本就知道沈鸞心中沒有自己,今日過來,不過是心有不甘。
他揚首,將懷中一物遞給沈鸞:“這是我先前答應給你的畫,你若是喜歡就留下,若是不喜歡……”
那是他僅存唯一一幅沈鸞的畫像,其餘的都叫人燒光了。
“多謝。”沈鸞眼中滿是客氣感激,她抬首,斟酌一會,終道,“秦公子,我其實……”
秦鈺往後退開半步,幾乎是落荒而逃:“我、我今日還有事,改日再來看望阮夫人。”
話落,人已經跑得無影無蹤。
茯苓和綠萼不解上前:“秦公子怎麼走了?”
低頭看見沈鸞手中的畫像,茯苓笑笑,“姑娘快瞧,秦公子畫得真好。”
沈鸞:“確實不錯。”
她轉身踏上腳凳,車簾挽起,沈鸞猝不及防,和一雙深黑陰翳的眸子撞上。
裴晏坐在馬車上,一張臉隱在陰影中,忽明忽暗。
他垂眸,視線漫不經心在沈鸞手上的畫卷上輕輕掠過。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他倒是真的不怕死。”
秦鈺書房藏著的沈鸞畫像都讓裴晏一把火燒得一乾二淨,沒想到還有漏網之魚。
沈鸞往後退開半步:“你想做什麼?”
……
客棧雅間內青煙未燼,一眾侍從都被攔在門口。
沈鸞雙足騰在半空,自下了馬車,她就被裴晏攔腰抱起。
沈鸞再怎麼推搡,也逃不開裴晏的桎梏。
“裴晏,你放開我!”
槅木扇門在身後閉上,隔絕了外麵一室的日光。
裴晏麵沉如水,陰鬱著一張臉一言不發,直接將沈鸞扛至書案上。
冰冷的案幾透過輕薄的春衫,沈鸞一個哆嗦。
她手中的畫卷早就被裴晏丟進香爐,熊熊大火燃燒。
沈鸞瞠目結舌,她後知後覺:“你是不是對秦鈺做了什麼?他不過是……”
話音甫落,裴晏倏地傾身而下。
落在沈鸞唇角的吻霸道凶狠,似野獸撕咬獵物,血腥味頃刻在唇齒間蔓延。
他一手握著沈鸞細腰,指間力氣極大,不容許沈鸞往後退開半分。
日光高照,支摘窗緊閉,一窗之隔,是長街店肆小販的叫賣聲。
孩童的笑聲不絕於耳,沈鸞卻什麼也聽不見。
纖細白皙的脖頸落在裴晏手中,她被迫高高揚著頭,唇齒疼得厲害,不時有嗚咽聲溢出。
良久,那瀕臨窒息的感覺終於消失。
沈鸞急促喘著氣,鬢鬆釵亂。
四目相對,沈鸞眼中隻有驚恐不安。
“……卿卿很擔心他?”裴晏輕嗤。
自重逢之後,裴晏從沈鸞口中聽過阮芸,聽過秦鈺,她關心的人那麼多,卻唯獨沒有自己。
裴晏眸色漸沉。
沈鸞瞳孔緊縮:“你想對他做什麼,他不過是給我送了一幅畫……”
落在自己腰間的手指忽的朝前一按,裴晏居高臨下望著沈鸞。
他衣袍齊整,未見半分淩亂,一雙黑眸陰翳幽深。裴晏垂首,高挺的鼻尖沿著沈鸞的下頜一點點往下,驚起無數的顫栗。
涼薄的雙唇貼在沈鸞喉嚨處,輕輕摩挲,那一處脈搏跳動,好像隨時都會喪命在裴晏口中。
沈鸞驚懼萬分,仰著頭半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
裴晏低低一笑:“上回的畫,卿卿是不喜歡嗎?”
沈鸞聞言一顫:“沒、沒有。”
裴晏自說自話:“許是那顏料不好,所以卿卿才不喜歡。”
裴晏在她頸間留下一個清晰的齒印,而後緩緩退開,“再換彆的就是了。”
……
紫檀木書案前,裴晏一身月白色寶相花紋圓領長袍站立,一雙黑眸沉沉,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平靜如秋水。
骨節分明的手指握著一支毛筆。
那狼毫毛筆天然細膩,很快,消失在沈鸞衣裙之下。
筆尖沾上點點水珠。
少頃,書房響起裴晏沉著冷靜的一聲。
他拍拍沈鸞的雙足。
“再分開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