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眼眸一暗,道:“你是西夏人?”
大漢道:“小兄弟問題彆太多,好奇隻會害了你。”
前有擋路的大漢,後有追擊的姑娘,青年卻淡定地出奇:“未必。”
說話間,雲擁和花聚已經追了上來。大漢深知他們沒時間可以耽誤,大喝一聲:“敬酒不吃吃罰酒,兄弟們上!”
青年毫不猶豫地摘下蒙麵的黑布,露出一張英俊端正,麵無表情的臉——不是沈不辭又是誰。
花聚看到沈不辭的臉,驀地怔住:“沈護衛……?這是怎麼回事?”
雲擁也是一愣。這時,她看見不遠處的高樓上有兩個並肩而立的身影,房簷下掛著燈籠,照著他們一玄一金的勁裝錦衣上。兩人好整以暇地觀看著一切,似乎早就料到了此處會有一場好戲看。
她腦子轉得飛快,迅速明白過來:“去幫沈護衛。”
看著青年和淵狗突然聯手,大漢都沒時間發懵,本能提錘應戰,打到一半才道:“娘的,怎麼還是中計了!”
魏枕風看得津津有味,道:“你也不提前和我們說一聲,刀劍無眼,萬一傷到了沈不辭怎麼辦。”
趙眠涼涼道:“就憑你們?”
“太子殿下對沈護衛還真是信心滿滿。”魏枕風眼觀戰局,緩聲道,“不過,西夏人也不是省油的燈。”
魏枕風所言非虛。趙眠事先給沈不辭下過命令,要儘量給他留幾個活口,沈不辭自然不會下死手。但這些西夏人知道自己中計被包圍後,頗有窮寇之勢,勢必要和他們拚個你死我活。
沈不辭應付起來還算輕鬆,但雲擁和花聚就不好說了。
魏枕風脫下身後的披風,隨手扔給趙眠:“我去幫忙。”
趙眠低頭看著懷裡的暗紅色披風,眉間蹙起:“你在叫什麼。”
魏枕風眼簾一眨:“啊?”
趙眠把魏枕風的披風塞了回去,而後從身後的護衛手中接過一把長弓。
修長白皙的手指夾住箭的尾端,少年月下挽弓,寬大華麗的衣袖被北風吹得獵獵作響,英姿颯爽,盛氣淩人。
弓滿,箭出。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為首的大漢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頃刻之間右肩被箭貫穿,血跡暈染開,手中的大錘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隨後被趕上前的沈不辭徹底製服。
魏枕風看著趙眠的側顏,在心中默念了三遍“清心寡欲,遠離美色”,卻依舊無法挪開自己的視線。直到沈不辭等人已經開始收拾殘局,他才勉強找回了自己乾正事的狀態:“你這一箭不會把人射沒了吧。”
“沒傷到要害。”趙眠將長弓往魏枕風身上一扔,被對方穩穩地接住,“死不了。”
這些刺客事先做好了失敗的準備,見到敗局已定,紛紛咬破事先藏在嘴裡的毒藥,沒一會兒就死得透透的。唯一的活口,便是那個被趙眠射傷的首領。沈不辭打暈了他,卸下他的下巴,及時把毒藥取了出來。
沈不辭把大漢扛到趙眠麵前複命。趙眠頷首道:“辛苦,這個月的俸祿加倍。”
魏枕風走上前,扯下大漢蒙麵的黑布,看清對方的麵容後,道:“不是顧燒燈。”
趙眠問:“那是誰。”
趙眠不過順口一問,沒指望魏枕風會回答。沒想到魏枕風還真認識這個人:“霍康勝,顧燒燈最為器重的親信之一。我們這次算是釣了一條大魚了。”
趙眠糾正道:“不是你釣的,是我釣的。”
魏枕風哄著他:“是是是。”
霍康勝被趙眠帶回至南靖使館,由使館內的大夫看顧診治。
趙眠下手極有分寸,霍康勝雖然失血過多,還廢了一條胳膊,但並無生命危險。昏迷一日後,便在使館內醒了過來。
霍康勝是被疼醒的。但他出生入死多年,幾度徘徊在生死邊緣,這點疼痛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他皺著一張長滿絡腮胡的臉,艱難地睜開眼,這一看,頓時血氣上湧,急怒攻心:“……魏狗!”
“彆來無恙,霍首領。”魏枕風笑吟吟地站在床邊,“兩年不見,你怎麼弱成這樣了?”
霍康勝掙紮地要下床,動作太大牽扯到傷口,包紮的白布上溢出鮮血他也全然不顧:“我、我他娘的和你拚了!”
沈不辭上前將霍康勝按了回去。趙眠冷冷開口:“要打出去打,彆在我南靖的地盤上撒野。”
霍康勝一個彪形大漢被按在床上動彈不得,他捂著傷口,恨恨地瞪著魏枕風,五官因強烈的恨意變得扭曲:“我知道你想乾嘛,魏枕風。我告訴你,你永遠不可能得逞!”
魏枕風笑道:“這話好熟悉啊。我攻打靈州之前,你站在城牆上,是不是也是這麼喊話的?”
霍康勝像是被戳到了痛處,氣到臉色發白,唔地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
“夠了,彆刺激他。”趙眠不悅道,“你想把他氣死?”
魏枕風認錯認得痛快:“好吧好吧,我不說話了。”
霍康勝和魏枕風交手多年,頭一次見魏枕風低頭低得如此之快。他眼中閃過詫異,霍地看向趙眠:“你就是南靖的蕭覺?”
趙眠道:“是。”
“蕭世卿是你什麼人?”
趙眠眉眼驟冷:“你再直呼丞相之名,不僅是你另一條胳膊,你的兩條腿也保不住了,懂嗎。”
霍康勝哈哈大笑起來:“大丈夫何懼一死!南靖人,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麼主意。想要西夏遺寶?行,你殺了魏枕風,我就告訴你寶藏在哪。”
魏枕風就笑:“你這反間之計,未免太露骨吧。我們在你眼中,看上去像傻子嗎?”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霍康勝啐了一口,吐出嘴裡的血沫,“你們難道不想獨吞我西夏財寶?彆裝了,魏狗,你北淵在我西夏國土上死了多少人,你真的願給南靖分一杯羹?”
魏枕風臉上的笑意收了個乾淨:“你沒這個腦子——顧燒燈讓你這麼說的?”
霍康勝沒有理他,而是對趙眠說:“南靖人,北淵如果靠西夏遺寶進一步壯大,你三國霸主的地位還能保住?淵帝要的是一統天下,先是西夏,再是東陵,最後就要輪到你們南靖了!”
趙眠陷入沉思。
魏枕風朝趙眠瞥了一眼。
他當然不會被這種拙劣的反間計蒙騙,趙眠……應該也不會吧?
難說,在太子殿下心中,南靖的利益永遠是放在第一位的。他將來若真的因為西夏寶藏同自己反目成仇,似乎好像,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眼看兩人之間的氣氛已經變得緊張起來,霍康勝咧嘴一笑,搬出最後的一句話:“我可以告訴你們寶藏的位置,但隻能告訴你們一人。至於是誰,你們自己掂量著辦吧!”
魏枕風還想說些什麼,白榆敲門走了進來:“王爺,大人,打擾了。”
趙眠不太高興地問:“何事。”
這個時候打擾他,不知道他在忙正事麼。
白榆溫聲道:“我就是想來提醒你們,馬上到子時了。而今日,是十一月十四呢。”
趙眠:“……”
魏枕風:“……”
霍康勝敏銳地察覺到,那個女人話一說,魏狗和南靖人之間的氛圍陡然驟變,從一種焦灼變成了另一種難以形容的……焦灼。
魏枕風按了按眉心,道:“今日就審到這裡吧,我們還有大事要辦。”
趙眠點點頭:“好。”
霍康勝看著兩人說走就走,沒有一絲絲留戀,有點懵:“你們……”
這兩人怎麼回事?有什麼事能比西夏寶藏的線索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