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 56 章 現在什麼時辰了?(2 / 2)

講堂內,一張張長桌並排並列,每張長桌後都放著蒲團若乾。從台下到台上要上兩個階梯,講台上有一太師椅,坐在椅子上看下麵,視線無阻,一覽無餘。

此時此刻,嵇縉之就坐在太師椅上,手持一把折扇,看上去不像他真實年齡的四十有一,而像是而立的青年。

嵇縉之早先被告知小王爺會親臨講堂,此時見兩個美貌少年站在自己講堂門口,少不得要起身相迎。

趙眠不動聲色地端詳著父親的這位舊時好友。

論容貌,嵇縉之稱不上十分出色。然腹有詩書氣自華,他一舉一動都散發著從容不迫的古典大雅之美,是一個氣質高於相貌的男子。

趙眠本以為嵇縉之是來迎接魏枕風的,沒想到嵇縉之竟先向他行了禮:“草民參見太子殿下。”嵇縉之說完,才轉向魏枕風,“見過北淵王爺。”

趙眠疑惑地看向魏枕風,魏枕風聳了聳肩,表示什麼都不知道。

他之前從未見過嵇縉之,在書院裡也沒有暴露身份,嵇縉之是如何得知他就是南靖太子的?

嵇縉之看他的疑惑,笑著解釋:“草民聽說有一位南靖的蕭大人來到了奔泉書院,說是蕭相的內侄。可殿下眉眼之間六分似蕭相,四分似陛下,怎可能是什麼內侄呢。”

趙眠彎了彎唇:“先生好眼力。”

嵇縉之麵露慚愧:“殿下想見草民大可直接宣草民便是,如此大費周章,屬實是折煞草民了啊。”

在聰明人麵前,趙眠也不拐彎抹角:“孤很好奇,為何父皇和丞相都對嵇先生青睞禮遇,故而想來探探先生的虛實。”

“不敢不敢。”嵇縉之做出請的手勢,“殿下,王爺,請。”

除了事先給趙眠和魏枕風預留的座位,其他位置上都坐滿了學生。眾人穿戴無差彆,不少人也當著上“翩翩少年”四字,可此二人一落座,其他人自然而然就成了陪襯。

這些學生在各自的家鄉都是小有名氣的才子,心裡有著一股傲氣。想令北淵小王爺見識見識他們奔泉學子的風采傲骨,更想給南靖的蕭公子留下深刻的印象,一個個昂首挺胸,甚是積極。

“今日咱們來聊一個老生常談的話題。”嵇縉之站在講台上,悠悠道,“自古以來,廢長立幼為何會是取亂之道?”

眾學子頓時又驚又喜。喜的是,老師顯然是在含沙射影小王爺的奪嫡之心;驚的是,老師堂而皇之地提出此事真的不會惹惱王爺麼?

不少人向魏枕風投去期待又懼怕的目光。隻見小王爺麵不改色地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筆,蘸了蘸墨,在紙上書寫了起來。

“怎麼都不說話?”嵇縉之笑道,“不必顧忌,你們直抒己見便是。”

眾人為之一振,他們老師都不怕,他們又何懼之有。

大家紛紛踴躍發言。

“‘廢嫡而更立諸弟子,弟子或爭相代立’。”

“長子先於幼子出生,有先天之優勢,家主可集中精力培養,其下幕僚知前途而心安,亦能全力輔佐長子。”

……

這個話題老雖老,但常談常新。奔泉書院的學子大部分讚同廢長立幼是取亂之道的說法,嵇縉之提出這個話題,是想勸諫魏枕風麼。

魏枕風會聽這些人的建議才有鬼了。

說起來,他晚上就要和魏枕風解蠱了。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趙眠立即閉上了眼,把有辱斯文的東西從腦子裡統統趕了出去,又把自己給譴責了一遍,才繼續聽學生們的發言。

“能者上,平者讓,庸者下。學生認為,重要的不是立長或是立幼,而是要立賢。”

這個說法和他父皇過去想的一樣,即誰行誰上,大家憑本事說話。此四字不僅可以用在繼承人挑選的問題上,也可以用於用人之道或者是床上。

等等,他方才想的是,或者是……什麼上?

趙眠僵著身體,他覺得自己好像沒救了。

怎會如此,不過就是晚上要和魏枕風上床而已,為何會讓他一天心神不寧,什麼事情都會往那方麵聯想?

他要變成季崇之流了麼,他以後會不會是荒淫無道的君主?

父親們若得知他成了這副模樣,雖然不會想著廢長立幼,因為那個“幼”離譜過了頭,但說不定會後悔怎麼隻生了他和趙凜兩個。

趙眠自我厭棄著,胳膊忽然被碰了一下。他回過神,朝旁邊看去,魏枕風正看著他,給他遞來了兩張紙。

第一張上麵寫了一句話:這課要上多久啊,好無趣啊。

第二張是一幅畫,畫的是一隻頭戴太子發冠的貓,還在一邊注釋:像不像你。

趙眠盯著那隻貓,提筆寫道:彆煩我。

這無疑是一場精彩紛呈的授課,苛刻如趙眠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主要是他沒認真聽,沒有資格挑毛病。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其他學生意猶未儘,仍三五成群地繼續方才的討論。而魏枕風第一句話就是:“現在什麼時辰了?”

趙眠胸口升起了一股無名火:“魏枕風你能不能彆問了。現在連午膳都沒有吃,你問這個有什麼意義?”

突然被罵的小王爺急躁又無辜:“我問問怎麼了,我又沒其他意思。”

“我就不該帶你來上課。”趙眠責怪道,“你太影響人了。”

魏枕風回嘴:“你少把錯過推到我身上,我一句話都沒和你說好嗎。”

“你是覺得寫或畫不算說話麼。”趙眠冷冷道,“你還碰了我。”

魏枕風氣笑了:“我就碰了那麼一下。”

嵇縉之上完了課,還要親自把這兩位身份尊貴的學生送出講堂。他問趙眠:“敢問殿下,今日當真是來探草民虛實的?”

“自然。”趙眠心虛但鎮定,“先生為何有此一問?”

嵇縉之道:“草民隻是覺得殿下和王爺心不在此而已。草民鬥膽猜測,二位可是心有所急?”

趙眠:“……”

魏枕風:“……”

嵇縉之意味深長地看著二人,道:“等二位了結了所急之事,再來探草民罷。如若不然,不過枉費時間爾。”

兩人安靜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趙眠心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沒上床之前他會一直想著這件事,根本無法專心其他的事情。魏枕風似乎也是這麼想的,忽然開口:“太子殿下剩下半日想做什麼。”

趙眠做著最後的掙紮:“太子殿下會嘗試做點正事,去禦書樓多看幾本聖賢之書。”

魏枕風“哦”了聲,似乎有些失望:“那我回房看奏報吧——晚上見?”

“晚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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