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靖的早朝每五日一次, 趙棲近幾月一直在堅持上朝,隻是在龍椅前掛上了一層帷幔。如今太子歸朝,帷幔被宮人撤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放在龍椅旁的太師椅, 坐於其上可俯瞰群臣, 代行天子之權。
這便是太子殿下的專座。
趙眠雖然自小跟著丞相學習坐朝理政之道,但正兒八經地監國還是頭一回。
早朝前, 白榆, 周懷讓和沈不辭看著太子殿下換上新製的袞龍袍。黃袍上繡龍盤旋, 不像太子殿下的私服那般華麗複雜, 更多的是象征權力的尊貴莊重, 望之而生畏,叫人根本不敢去欣賞他過人的容貌。
白榆替趙眠戴上太子冕旒,趙眠配合地俯身低頭。白榆感慨道:“殿下離宮一年,氣勢似乎更足了呢。”
“真的真的。”周懷讓連聲附和,“殿下比一年前看起來還要成熟穩重。”
這是當然,他這一年的路也不是白走的。
趙眠淡道:“少拍馬屁。”
周懷讓道:“臣是真心的!”
趙眠不置可否地轉向沈不辭, 嘴上沒說什麼, 但眼神似乎在說“輪到你了”。
沈不辭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看到白榆朝自己使的眼色, 才意識到殿下可能是沒被誇夠, 立即道:“殿下之儀態,無人可及。”
趙眠知道自己相貌不俗,但他看自己看得太多了, 經常拿不準自己的好看究竟到了哪種程度。“無人可及”四字都被沈不辭說出來了,看來他是真的很好看。
可惜他這麼好看,魏枕風卻看不到。
趙眠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下定決心,魏枕風若不寫信來,他以後再不穿好看的衣服給魏枕風看了。
這時,一個小太監匆匆走了進來,手上捧著一方錦盒:“殿下,北淵的恒親王府送來了一樣東西,請您過目。”
太子殿下滿意地揚起了唇角。
趙眠用一副漫不經心的口吻說:“何物。”
白榆打開錦盒,驚喜道:“殿下,是一對紅翡耳飾。”
“沒有信嗎?”
“沒有呢。”
趙眠矜持道:“耳飾而已,東宮還少麼,也值得你大驚小怪。”
魏枕風是不是蠢。耳飾都送了,另外寫封信是會斷手麼。
“這紅翡屬下在小王爺府上見過,當時就覺得成色極好,很適合做成耳飾戴在殿下身上。”白榆笑道,“沒想到小王爺還真把屬下的話聽進去了。”
趙眠沉默片刻,道:“給孤戴上。”
除去上朝,趙眠還需要接見大臣,批閱奏本。好在南靖近幾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又有蕭相從旁協助,趙眠監國的任務不算繁重。
父子二人處理好近期的政務,開始翻看趙棲在他們不在時的朱批。
趙棲注意到趙眠耳朵上的紅翡耳飾,奇道:“眠眠,你今天戴的耳釘……”
“是魏枕風送兒臣的。”
趙棲呆滯了一下,道:“朕本來隻是想問是不是新的。”
趙眠頷首:“是新的,是魏枕風送給兒臣的。”
趙棲:“……哦。”
“父皇你這一月批的奏本有多少還未發回,”趙眠道,“給父親和兒臣看看。”
趙棲讓江德海去取,同時不忘揶揄自己一把年紀了還要被兒子檢查作業。
趙眠越看眉頭皺得越緊,倒不是說父皇的決策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就是父皇的字,和他過於直白的表達方式當真是一言難儘。
趙眠問:“父皇,您這句‘閉嘴吧你’,是認真的嗎?”
趙棲瞄了一眼:“這個是昭南王的請安折子?他廢話太多了,朕一個沒忍住就……”
趙棲坐在一邊陪著父子兩沉默了半天,扶額道:“好了好了,你們彆罵了。”
趙眠合上昭南王的奏本:“父皇,兒臣和父親沒有責怪您的意思。”
“你們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趙棲擺了擺手,“總之,朕是真的不適合當這個皇帝,還是趁早退位讓賢得好。眠眠,你做好了準備隨時和父皇說,父皇一定雙手將傳國玉璽給你奉上。”
曆史上的禪讓講究一個“三辭三讓”,即便內心迫不及待地想要登上皇位,當事人表麵也要做出一個謙讓的樣子。
但趙眠在父親們麵前永遠不需要做這等表麵功夫,他可以最直白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兒臣已經準備好了。”
自他懂事開始,他就一直在為登基那日做著準備。
他享受權力帶給他的榮耀,也喜歡高高在上的感覺。除了父親們和敬重的長輩,他討厭向任何人行禮,哪怕隻是平禮他都覺得自己是吃虧的那個。
他承認自己的傲慢,也慶幸自己身在皇家,讓他有傲慢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