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咳咳。”
這一回,尤利西斯完全沒了“呼吸急促”“臉色蒼白”一類不良反應,那雙異色的漂亮眼睛在月光下熠熠生輝,死死盯住被傑森撬開的棺木。
棺材板掀開了。
月光透過子彈穿的孔洞灑進棺材柔軟的內芯,墊在裡麵的絨布上有著清晰的燒灼痕跡。
也是在這個瞬間,在尤利西斯和傑森的注視下,仿若被空氣撐開的衣服驀地失去了支撐,癟了下去,微不可見的熒光融進月色裡,如同從未存在過一般。
尤利西斯愣住了。
他想起托尼和彼得告訴他的,棺材中原本應該是存放著什麼的,可一旦深究……那就如同泡沫般的幻影,一戳就破。
棺材是空的。
但在打開之前,它又不是空的那樣。
真的……很有趣。
尤利西斯突然笑了。
他轉頭去看傑森:“我還不知道躺在裡麵是什麼感覺。”
傑森:“……?”
尤利西斯沒等傑森反應過來便撐著棺材的邊緣跳了進去。他在棺材裡躺平,然後向傑森伸手:
“一起去地獄嗎?”
他看見傑森瞪大的眼,瞬間高揚的嘴角,還有他毫不猶豫也向自己伸過來的手。
兩隻手交握。
蝙蝠俠好像發現了什麼。尤利西斯看到布魯斯也向他們衝了過來,但他還是慢了半步。
他看見那個從來都是沉穩乖巧些的尤利西斯看向他,用空著的另一隻手,比了個中指。
他們留下空蕩蕩的棺材,不見了。
布魯斯:“……”
***
尤利西斯這次的移動定位還是他的公寓。
他幾乎是落地就腿軟,差點直接跪在地上。腕環無聲地開始震顫,尤利西斯好容易才在表盤上輕點,報了平安。
內臟傳來熟悉的燒灼感,尤利西斯也沒勉強自己,他指揮傑森把他留在公寓的“藥盒”給拿過來,趕忙倒出兩片營養劑塞進嘴裡。
饑餓感得到了些許緩解,尤利西斯晃晃所剩不多的盒子,最後還是取了一支針劑注射,這才攤在沙發上舒舒服服地喟歎。
下一秒,他對上了傑森嚴厲的視線。
尤利西斯立刻反應過來。他舉起手,一臉嚴肅:
“是壓縮的營養藥劑!正經的!支持驗證!”
傑森眯著眼睛打量了尤利西斯幾秒,又從盒子裡取出一點當做樣本,這才坐到另一側的單人沙發。
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沒說話,直到緩和過來的尤利西斯一個激靈坐起來,滿臉糾結:
“糟糕!我把你那個‘redhead’落在那邊了!”
跟著一個激靈挺起來的傑森:“……”
他嘴角抽搐,按住莫名幻痛的額角,又忍不住小聲糾正:“……hood。”
頓了頓,他表情複雜地解釋:
“沒事,有備用的。”
尤利西斯長長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傑森:“……”
行吧。
沒等傑森的無語進一步升級,尤利西斯終於想起來傑森現在還有一身傷。他們倆倒是沒有對都快習以為常的傷口有多在意,尤利西斯趕緊給傑森找了套衣服,把人推進洗漱間清理,自己出門。
已經是淩晨時分。
大都會是個繁華的大城市,離尤利西斯住的地方不遠就有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藥房。他一次性把常用藥品都買齊了,這才拎著大袋子往回走。
沒走兩步,腕上的手環又開始無聲震顫。
尤利西斯在表盤上敲了敲,戴上無線耳機。
毫無疑問,話筒那頭是托尼:“怎麼了。”
尤利西斯回應:“沒事。”
托尼嘖了一聲:“我尊重你的前提是你能好好顧及你的身體情況。嗯?”
是的,托尼一開始給尤利西斯扣上腕環的時候就直說過是為了確認尤利西斯的位置,當時心虛的尤利西斯沒有反對,後來也就沒摘。再然後,它就成了對講機一樣的東西,在尤利西斯的抗議下,托尼答應說每次跟尤利西斯聯係之前會通知他,等尤利西斯回應。
……看托尼那副痛快的樣子,好像這才是他一開始的打算吧!
暫且不提這個。
尤利西斯答應過托尼,這時候隻好實話實說:“……剛剛用了一次能力,沒來得及做準備。”
耳機那邊的聲音有些嚴肅:“盧瑟發現了?”
“這回不是,”尤利西斯還是要為莫名背鍋的老板稍微解釋一下,“我現在沒跟他在一起……呃,我當著他的麵被‘綁架’了。”
托尼重複:“綁架?”
尤利西斯現在是推一把說一句:“這件事說起來比較複雜。”
托尼完全不給他糊弄的機會:“你可以慢慢說。”
尤利西斯拎著東西踟躕:“……”
托尼:“尤利。”
尤利西斯:“……”
他歎了口氣:“好吧,我就是開了口棺材。”
托尼震驚:“……棺材?”
尤利西斯:“咳咳,我自己的棺材。”
托尼反應過來,冷哼一聲:“所以你是又見到了過去認識的人,又跑了。”
尤利西斯小聲反駁:“這次沒有。”
托尼沒怎麼信:“哦?”
“這次不是因為見到人跑。”尤利西斯反駁的不是“跑”,而是因為“見到了人”。
他有點糾結:
“托尼。”
“嗯?”
“你認出我就……我之前還跟你說怕你以為我騙你,我否認你也相信是我。”
尤利西斯深呼吸:“……這回,我主動承認是我了。”
他聽到那邊傳來了杯子重重落在桌麵上的聲音,隱隱還有咬牙切齒的聲響,再仔細聽卻像是錯覺,隻有托尼不以為然的聲音:
“Whoistheluckydog?”
幸運兒?
可能不算吧……
尤利西斯不太好回答,隻能含糊過去:
“是誰不重要,我是說,我承認是我了——卻被討要證據。”
尤利西斯其實很理解布魯斯。他之前幻想重逢的時候也想過證據的問題,不然他也不會心理壓力那麼大,覺得他們不會相信他。但理解是理解,想法是想法,真的被布魯斯要“證據”的時候,尤利西斯真是滔天的委屈。
他一向很能控製自己情緒的,結果麵對布魯斯的懷疑就沒能忍住。
不然,他至少不會在棺材上開窟窿。
可現在脫離那個環境冷靜下來了,尤利西斯又開始覺得可能是自己做錯了。
他總是習慣把錯誤攬到自己身上,就算有進步一些,也還沒有徹底改掉這個毛病。
他簡化了一下當時的場景:
“棺材是空的,托尼。和你跟彼得查探過的一樣,棺材裡最開始有東西,但打開之後,就空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還有,你知道,我沒有什麼證明我是我的證據,我又不想吵起來……就走了。我——”
他還沒來得及說些不中聽的話,就被托尼打斷:
“那不是很好?”
尤利西斯:“啊?”
托尼說得理所當然:
“走得好。沒必要在那家夥身上浪費時間。”
尤利西斯:“……”
托尼還試圖安慰一下尤利西斯,就是總能從言語的縫隙中品出一點莫名的驕傲來:
“既然你已經告訴他了,信不信是他的事兒,他錯過什麼也與你無關,不必在意。你不欠他的,你不欠任何人。”
尤利西斯:“……嗯。”
托尼:“行了,營養劑做了新的,抽空過來拿。”
尤利西斯:“哦,好。”
“不早了,晚安。”
“……晚安。”
***
尤利西斯打開公寓的時候忍不住往後望了一眼。
克拉克的房門緊閉著,不知道在不在。
他歎了口氣,拉開了自己家的房門。
傑森已經從浴室出來了。
他圍著浴巾坐在沙發上,浴巾上落著點點衝淡的粉紅,大部分的新傷都止了血,隻有小部分比較嚴重的撕裂傷還在滲血;他身上全是深深淺淺的瘡疤,被大片的淤青覆蓋,最明顯的是貫穿上半身的“Y”形縫合傷疤。
他正低頭擺弄著手機,零星的水珠從濕發間墜落,被他不甚在意地抹掉。
尤利西斯突然找回了一點過去的感覺。
他把東西簡單收拾了一遍,在茶幾旁坐好,說“手”傑森就配合地伸手,沒一會兒就處理好傷處,還給人纏出件衣服。
他示意傑森閉眼,為他處理臉上的傷,糾結了幾秒後,冷不丁開口:
“你看到了嗎?”
傑森睜開了眼睛:
“看到什麼。你說棺材?”
尤利西斯點頭:“……嗯。”
他說:“棺材是空的。”
傑森:“我看到了。”
尤利西斯問:“……你怎麼想?”
傑森奇怪地看著尤利西斯:“能怎麼想?我也沒有證據。”
尤利西斯在他“Y”字疤痕上點了點,被傑森捉住手丟開。
“行了,”傑森皺眉,“聽那老家夥的乾什麼。哪來那麼多事兒,我相信自己的感覺,你也一樣。”
他說:
“這個世界發生什麼都不值得大驚小怪。死而複生的不止你一個,說不定也不止我們兩個。往前數個幾十幾百年,那時候的人類想不到能真的飛上天空又或者潛入海底,有人相信神的存在,有些人隻把神話當傳說,還有些家夥覺得人類中心,地球外不可能有生命。現在呢?最有名的外星人在地球當超人,神話中的‘神’也來了人間,‘神’與‘人’隻是不同的種族,變種人從‘病’變成了的被認可的‘進化分支’,地球開始探索宇宙。誰知道再往後幾十幾百年又會怎麼樣。
“外星人的科技和地球就不一樣,有些超能力也根本沒有科學解釋,但也不能否認它們的存在。正義聯盟曾經跨越過時間空間去往平行世界,那時候布魯斯怎麼不講證據跟合理。”
和正義聯盟有過接觸的前羅賓毫不客氣地吐槽:
“把那混蛋的話當放屁!”
尤利西斯:“……哦。”
他說:
“你也這麼講我就放心了。”
尤利西斯搓了搓鼻尖:
“我就是覺得……剛剛和布魯斯說的話,讓我像個什麼打著壞主意的反派。”
傑森哼了一聲,倒是露出一個非常“反派”的笑:
“和‘正義聯盟’的顧問做對,我們不就是反派。”
尤利西斯:“……”
他抬頭向門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要越過門板,看到更遠,更深的地方。
他有那麼點點不安:
“我們這不算跟正義聯盟作對吧。”
傑森:“……”
他衝尤利西斯翻個白眼:
“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