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預備翻車的百〇一天(1 / 2)

尤利西斯正在吃早餐。

他坐在自己大都會的小公寓裡,在吃阿爾弗雷德為他準備的早餐。

阿爾弗雷德的手藝一如既往,是尤利西斯懷念的味道,但這個時候他隻是嘴巴機械地動著,吃得心不在焉。

他在思考……關於“瞬間移動”的事情。

今天早上,他是用能力離開的莊園。

尤利西斯的能力不是秘密,他也沒有掩蓋的意思。他昨天回韋恩莊園坐的是布魯斯的跑車,但今天要自己走的話自然就沒有這個待遇。他自然選擇最便捷的方式。

事實上,他上一次就已經發現了自己“能力”的“變化”,可直到現在,他才有時間和精力好好地思考關於這些“變化”的情況。

係統果然在說謊。

尤利西斯冷靜地想。

距離他“獲得自由”已經有了小半年的時間,他的人生也朝著自己預想不到的方向飛奔。現在,尤利西斯已經對係統的“謊言”有所預料,但真的需要麵對的時候,他還是覺得有些……荒唐。

荒唐。

係統一直以來都在用拙劣的謊言欺騙他,可他深陷其中的時候竟然一絲一毫都沒有懷疑,反而被利用得徹底。

尤利西斯已經不會再將這樣的問題扛在身上怪罪自己,可他依舊覺得荒唐到好笑。

早餐怎麼都隻有那點分量,落進空落落的胃袋化解了饑餓的感覺。尤利西斯揉了揉眉心,而後鑽進臥室,四肢攤開躺在床上,合上眼。

他還記得自己的“能力”是怎麼來的。

那時候的他躺在血泊中殘喘,滿心都是遺憾與痛苦,而係統在笑嘻嘻地,高高在上地告訴他,我賜予你一項你想要的“技能”,你可以“移形換影”了,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尤利西斯記得那時候的心情。

他想去見托尼,哪怕是狼狽成這副模樣,他依舊有種去見他,去告訴他,去向他告彆,向他道歉的衝動,但那絲衝動被係統告知的“限製”給壓抑下去了。

它說尤利西斯能力有限,隻能移動到目所能及的地方。而當時的尤利西斯幾乎已經再看不見。

他燃起的那絲小小的希望,又被送葬。

他以為這一切是因為他太弱小,因為他無能為力,就算擁有了“技能”都做不了什麼改變。

但是——

如果,這個能力原本就是他自己的呢?

如果,係統的存在是為了壓製尤利西斯呢?

如果,係統提出的限製,其實是暗示尤利西斯呢?

一個人,就算他有能力做到某件事,當他得到的麵對的一切人與事都在否認他……或許那件原本毫不費力的事,也會變得……遙不可及。

而尤利西斯一直以來就是在係統的“打壓”下艱難存活的。

他閉著眼,那些回憶在他腦海中浮現,掠過。

係統著實是很會利用人心的存在。

它用各種誘惑力十足的東西引誘著尤利西斯,而尤利西斯則像極了被吊著胡蘿的胡蘿卜吸引著注意力的驢,為了虛無縹緲的話語和概念掙紮。

它嘲諷著尤利西斯,將他遭遇的一切怪罪於他的“弱小”,而“

技能”的存在則是一條“捷徑”。

……沒有多少人能抵抗住這種誘惑,尤利西斯也不能。

他想要。

想要極了。

而這種念頭從深層次的潛意識來說,尤利西斯會認為自己隻能從係統手裡得到能力,而無法發掘自身的才能。

如果係統確實是這個打算——那麼它真是該死的成功。

它一直強調尤利西斯需要完成幾次任務才能獲得技能,事實上,或許是是到“幾次任務”後它便再也不能壓製住尤利西斯增長的能力。

而後,它又利用尤利西斯對自身的厭惡,將“能力”又壓製了一次任務——指的就是第六次任務。

因為技能並沒有想象中的實用,尤利西斯刻意遺忘了他的能力。

他那時候因為要還助學貸款在努力省錢,退掉了之前的公寓,租住在廉價的群租房裡。

那時候的他已經習慣於離彆了。自從沙漏滿了,他每天都在思考會以什麼樣的方式離開。而沒過多久,他在深夜被係統叫醒。

係統依舊是那副賤兮兮的混蛋樣子,笑嘻嘻地讓尤利西斯判斷,現在是什麼情況。

當時的尤利西斯是個半吊子醫護人員。就算是半吊子,他也能結合當時的狀況,猜測出正在發生什麼。

燃氣泄漏。

尤利西斯其實已經習慣了窒息的感覺。而係統還在他耳邊輕笑:

【晚上好我的尤利。來,謝謝我,因為我叫醒了你,不然……或許你會在睡夢中死去哦。】

尤利西斯從床上爬起來,在狹小的房間裡艱難呼吸,然後推開窗戶,貪婪地吸入冬日裡寒冷但清新的空氣。

係統還在笑:【哇哦!這一次你竟然沒有說什麼你不想走……是長大了嗎,尤利?】

窗外的月亮隻有一彎月牙。

尤利西斯很冷靜:【有事就說吧。】

係統歎氣:【你可真冷漠……一點都不信任我嗎?我明明是來提醒你的。你瞧,隻要你現在跑出去……你可以繼續在這兒呆著的,多好。】

它說著說著,又高興起來:【你明天不是還和你的任務對象約好了嗎?讓我看看史蒂芬·斯特蘭奇是怎麼說你的——哇哦,他說你笨手笨腳的是個笨蛋誒?你明天是和他一台手術?是時候證明自己了,明天給他點顏色瞧瞧!

【怎麼不說話

了,尤利?

【OK,你已經明白了,凡事都要付出代價。你可以離開這裡,但是今晚留在這兒的九個人,會死哦。】

係統從來不把生命看在眼裡,不管是尤利西斯的,亦或者其他人的。它總是輕描淡寫地展現自己的惡意:

【很值得吧,尤利。用他們的死亡換取自己的時間……不是很好嗎?唉,你總是很讓我失望。】

失望?

你為什麼失望?你憑什麼失望?

尤利西斯望著那彎勾月,平靜地合上了窗。

九個人,可以鎖定範圍了。

他能記起每個人的麵孔。

房東是位喪偶喪子的獨居老太太,她味覺有些退化了,但依舊熱衷烹飪,時不時就把自己做好的餐點送給每一位房客,雖然味道有些澀苦;

隔壁住著一對年輕的小夫妻,一個在修車行,一個在隔壁街道的餐廳,正在盤算著什麼時候能攢夠錢舉行一場像樣的婚禮儀式;

樓下房間是單親媽媽帶著三個孩子,雙胞胎兄弟倆已經可以幫著照顧妹妹了,而最小的女孩兒有一雙亮晶晶的漂亮眼睛,深色的,她看見尤利西斯就笑,露出兩顆米粒大小的門牙,還會張開胳膊跟尤利西斯要抱;

再旁邊的是一個因為信用卡詐騙入獄,且出獄不久的中年男人,他長得人高馬大,看上去還有些凶,可隔壁的小姑娘第二喜歡的就是他,他曾經和尤利西斯一起喝過酒,一邊喝一邊嚎啕大哭,他入獄的時候女兒和隔壁小姑娘差不多大,但現在他的女兒已經融入了收養家庭,他不會去打擾她,隻想為女兒多攢些錢,至少將來能送她些禮物;

最後那位是個街頭藝人,養了兩隻貓一條狗,每次出門的時候貓咪蹲在他身上,狗狗跟在他身後,當真瀟灑極了。

他們和尤利西斯沒有多熟悉,但依舊算得上是朋友。他們也會騰出地方舉辦小小的聚會,街頭藝人抱著吉他唱歌,小夫妻隨著音樂跳舞,老太太端上甜粥,雙胞胎一左一右圍著中年男人,看他織毛衣,而單親媽媽抱著小女兒,衝尤利西斯舉了舉手裡的奶瓶。

他們每個人都是熱愛生活的普通人,生活在有些糟糕的環境裡,依舊會想辦法改善生活,努力過得更好。

他們都是在努力生活著的生命。

你到底憑什麼用那樣的態度去談論他們?仿佛他們隻不過是一個又一個蒼白冰冷的符號與數字,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可他已經沒有與係統爭論的力氣了。

他穿著毛茸茸的睡衣,毅然決然地推開了房間的門。

他叫醒了那對小夫妻中的女孩兒,妻子艱難地拖著昏迷中的丈夫先離開;他第二個敲響的房門是老太太的,他背著暈厥的老太太出來,一步一步,又叩響單親媽媽的房間。再然後是街頭藝人,他的貓貓狗狗一直在叫,而且是其中一隻貓開的門,它們咬著主人的衣服,試圖將沉重的人類帶出這片危險的區域。

尤利西斯也一直在敲中年男人的門。

那家夥身體不太好,說不定都沒有老太太健康,白長了個子。果然,他的門敲不開,尤利西斯又沒找到備用鑰匙,他好不容易才砸開鎖,把人拖出來。

尤利西斯已經長到一米八了,可大塊頭將近一米九,又虛胖,雖然還能維持著恍惚的意識勉強配合走路,可他確實,是沉重的負擔。

這時候的尤利西斯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

他一直在動,體力急劇消耗,又吸入了大量泄漏氣體。他呼吸艱難,每一步都帶來沉重的負擔,他粗喘著,耳邊卻是係統拉長的語調:

【哦我可憐的尤利……值得嗎?你真的想過嗎?值得嗎?你的房東騙你生活條件便利,可這兒那麼容易停電停水;你隔壁那兩個人時不時就鬨出點動靜,耽誤你休息;小孩子就更不用說了……他們好煩,不是嗎?那女人還會跟你借錢,說是買奶粉……真是的,養不起孩子就丟了嘛,說不定她會很喜歡孤兒院;還有另外兩個家夥。我想想——是了,說是不願意打擾女兒,實際上是在為自己的懦弱找理由吧?怕被女兒趕出來,被女兒厭惡;剩下的那個,你沒發現嗎,他的狗,和你從前的小夥伴很多像

。你想過沒有,憑什麼它會被好心收養,憑什麼死掉的是你的小狗而不是它……你說,憑什麼呢?】

尤利西斯一直在忍。

他早就不指望係統擁有“良心”一類的東西了,可他現在已經很煩了,不想聽到係統嗡嗡嗡的廢話。

尤利西斯說:【閉嘴。】

係統頓住了。

它哼哼唧唧笑了兩聲:【你可真是越來越凶了,尤利。】

尤利西斯隻是重複:【閉嘴。】

係統說:【是你叫我閉嘴的哦,但我是個好心的家夥,所以我還是會提醒你。】

它在笑:

【尤利西斯,你忘了嗎?你是有‘技能’的。你明明可以用‘移形換影’直接去把人帶出去,而不是這樣一步一步地,像是條喪家之犬,向前爬。】

尤利西斯這時候才恍然。他已經控製不住手腳,軟在了地上。

【我很喜歡你的表演,尤利,】係統說,【你總能帶給我觀察人類的樂趣。明明你應該知道人類的本質,你又沒必要融進他們……說實話,我其實挺喜歡你的,如果不是你總這麼傻。】

那時候尤利西斯在想什麼呢?

在想他的“技能”。

哦對了,他確實獲得了一份技能。

他不想叫它“移形換影”,作為跟係統的區分,還是叫“瞬間移動”好了。

確實,他其實可以用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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