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西斯睡醒的時候還在恍惚。</p>
他第一次這麼清晰流暢地捕捉到夢境帶來的,關於他“過去”的信息。</p>
他抱著被子坐在床上，掌心隔著睡衣，輕輕按在胸口。</p>
心臟在他掌下脈動，將他從過去拉回現在。</p>
手掌無意識地上移,想要抓住某樣熟悉的東西,尤利西斯卻捉了個空。</p>
他微微垂首,看向空落落的胸口,想起那枚陪伴了他很久的沙漏吊墜。</p>
它現在正在孤獨堡壘。</p>
記憶的碎片還在拚湊，他也有些問題沒有找到答案,但他知道,那是萊伊的。</p>
尤利西斯沉默了一會兒,歎氣。</p>
“事情要一個一個解決,不能急,反正……都已經這樣了。”</p>
他起身,走向窗邊掀開簾子，讓清晨的光照進房間。</p>
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p>
歡慶的氣氛依舊濃烈，尤利西斯都能看到一些鄰居掛在床外的裝飾。他伸手探向窗外，風吹來寒意，也吹醒了他。</p>
新年前就把這件事兒解決掉吧，尤利西斯想，有確切“屍體”的墓穴隻剩下最後一座了。</p>
早上的時間飛速流過。克拉克好像很忙,昨晚都沒回家。尤利西斯也沒多想,他掏出手機,翻出由蝙蝠俠整理的郵件,在附件中選了倒數第二個文檔。</p>
關於二十一歲死於紐約的那個尤利西斯·萊茵。</p>
咳,鑒於尤利西斯怎麼都甩脫不掉的微妙逃避心理,他也確實直到此刻才打開這份文件。</p>
而第一時間撞進眼裡的,就是那時候的他。</p>
二十左右，隱隱帶著些頹喪，黑發短短的，看上去甚至有些紮手，意外透著一副不聽話的模樣。</p>
啊，原來那時候的我是這個樣子。</p>
從現在的角度看竟然有點好笑。</p>
尤利西斯忍不住開始回憶，手指卻聽話地下滑，去看文字總結。</p>
“尤利西斯”的人生一向簡單，資料更甚。</p>
依舊是父母雙亡獨生一人，隻不過這次他有著成績優異的天才屬性加成，年紀輕輕就考上了醫學院，幾乎抬眼就能看到他美好的未來。結果他像是叛逆期姍姍來遲，沒有好好完成實習，酗酒、浪蕩，好不容易卡著最後的機會將拐了彎的人生拉回正軌。</p>
他本來也能成為優秀的醫生的。</p>
如果……他沒有死在燃氣泄漏事故裡的話。</p>
那次事故差點釀成大禍，是尤利西斯用自己的“死亡”換來了其他生命的延續。</p>
這件事還上了一段時間新聞。有很多人自發去出事兒的廉租房附近擺了花束，也有很多人叫尤利西斯“英雄”。</p>
英雄啊……</p>
尤利西斯知道什麼是英雄，但他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個英雄，他覺得自己很普通，甚至更喜歡叫自己nobody。哪怕他救人，為救人而死，尤利西斯依舊覺得那是他應該做的。</p>
他隻是做不到無動於衷，尤其在知道事情可能與他有關的時候。</p>
所以在事情發生之時，他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去救人，哪怕對他來說或許是係統的陷阱；</p>
所以在事情發生之後，他得到了感激與尊敬，最後葬在另一片公墓裡。</p>
——還好，沒跟八歲的尤利西斯在一塊兒。</p>
尤利西斯忍不住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p>
不長的個人資料很快就翻完了，尤利西斯還看了幾篇相關的報導，也看見了幾段自己照顧過的病人對自己的感激與懷念。</p>
而提起這一段，尤利西斯自然就會想到他的任務目標:史蒂芬·斯特蘭奇，一位極其出色的外科醫生。</p>
史蒂芬是一個非常……高傲的人。</p>
在外科醫學領域，史蒂芬·斯特蘭奇天賦過人，能力優越，一雙手仿佛擁有魔法，多麼複雜的手術都能做到近乎完美——何況相對職業生涯而言，他才那麼年輕。</p>
他確實有資格驕傲。</p>
不過，他這模樣……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挺討人厭的。</p>
尤利西斯剛認識他的時候就切身經曆過。史蒂芬簡直像是用眼角乜他，完全不把他看在眼裡，張嘴就是嫌棄。</p>
尤利西斯也記得那時候的自己。</p>
他本來就狀態不好，史蒂芬的態度又非常過分，他難得顯得那麼有攻擊性，一心隻想嗆回去。</p>
嗬。</p>
他們倆一開始的相處是真挺雞飛狗跳的。</p>
想到這，尤利西斯忍不住抬手搓搓鼻子，藏起一絲小小的尷尬，而後輕車熟路地打開醫院的網站，試圖查看史蒂芬現在的情況。</p>
沒想到的是，他沒找到。</p>
尤利西斯不信邪。</p>
這一回，他不旦看遍了每位外科醫生的信息，更是連整個醫院公開員工名單都翻了一遍，結果依舊沒有找到史蒂芬的名字。</p>
他跳槽了？</p>
總不能是退休了吧？</p>
說實話，外科醫生是高收入人群，史蒂芬又是這群人中的翹楚，確實收入很高；可憑著史蒂芬那種隻顧享受毫無節製的花銷……他現在應該還在撈錢才對啊？</p>
尤利西斯搞不清楚。</p>
預設的計劃又被打亂了。</p>
就像一開始決定去中心城見巴裡那樣，這最後一位老朋友，尤利西斯希望能夠在拿回那些身體數據之後跟他見上一麵聊聊天。結果在巴裡那兒他們直接在墓園見了，到史蒂芬更這兒更是根本沒找到消息。</p>
要怎麼做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