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布局呈現出古典的中式園林風格,仿《紅樓夢》中大觀園格局,廳殿樓閣、樹木山石,都是富麗堂皇,一片富貴氣象。
江恕向來不喜歡中式園林的風格,所以在改建東郊那座私人莊園時,便力圖追求法式建築風格,和老宅比起來,風格迥異,卻也是彆樣的韻味。
除去過年和給老爺子拜壽,江恕很少來這裡,這次也是老爺子發話,讓他帶周濟慈來老宅。
前來迎接他們的是老宅的自梳女傭秀姐,車停下後,她見自家大少爺先行下車,然後從車後座上領出個年輕男子。
這年輕男子容色出眾,氣品也很是高貴,他的皮膚很白,眼眸極深極靜,整個人像是一株雪,帶有霜雪般冰冷的寒氣。
秀姐先是一愣,然後笑道:“大少爺,您可算是回來了,老爺他想著您呢。這位就是……”
秀姐是照顧老爺子的老人,江恕對她也有幾l分尊敬,介紹道:“秀姐,這是周濟慈。濟慈,這位是從小照顧我長大的老姐姐,你叫她秀姐就行。”
周濟慈朝秀姐點點頭,又溫聲道:“秀姐好。”
秀姐高興地應聲,又連聲誇道:“好名字,好長相,我這樣的年紀,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俊俏的後生。要我說,他可把你都比過去了。”
聽到這話,江恕卻很是高興:“再怎麼好看,以後不都是我們家的人?”
兩人寒暄幾l句後,秀姐便領他們到客室。
客室裡已經有不少人,或站或坐,倒是熱鬨得很,一看就是個大家族。
聽到推門聲,眾人不由像門口看去,隻見江恕身後有個陌生男人,便是新聞上那個讓江恕被前妻捅腰子的“罪魁禍首”。
若隻說容色,這男人自然不俗,但他這樣鮮活的年紀,卻少了年輕人該有的風流氣度,顯得單調清寒,美中不足。
進門後,周濟慈仔細觀察一番,覺得這家族實在是陰盛陽衰的厲害。
無他,當初和江恕搶家業的的大伯和三叔,如今一個在蹲監獄,一個在西伯利亞種土豆,除去一個四叔,第二代的男丁差不多死光了,隻有幾l個姑媽還在世。
四叔是個瘦高的男人,帶著眼鏡,人長得還算清秀,就是氣質很陰冷,他看周濟慈的眼神讓人很不舒服。
周濟慈不認識這些人,唯一眼熟的還是陸展眉,他作為江恕的表弟,自然會來這裡看熱鬨。
見周濟慈看向自己,陸展眉朝他眨眨眼。
四叔臉色陰沉地打量一番周濟慈,他剛想開口說些什麼,秀姐便道:“大少爺,老爺他想和濟慈單獨見個麵,我先領他去書房。”
江恕思索一番,也就同意了,老爺子這麼大年紀的人,總不會故意為難人。
他走後,大姑媽笑道:“阿恕有出息,這交往的男孩子一個比一個俊,這個算是我見過最俊俏的。”
大姑媽是陸展眉的母親,她看上去不過三十多歲,粉光脂豔,成熟嫵媚,望向周濟
慈時,嘴角含著淺笑▅▅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通身的富貴氣派,宛如豔冠群芳的牡丹。
江恕回道:“我又不是隻圖他好看,他性子好,是個適合過日子的。”
大姑媽和氣道:“這就好,找人不就是個找個能過日子的嗎?他今年多大?”
“二十四歲。”
“喲,比你小了快六歲呢,那你可得好生對人家。”
“這是自然。”
大姑媽是個能說會道的,因為陸展眉的緣故,江恕和大姑媽一家還算親近。
這時,四叔陰陽怪氣地插嘴道:“男人有什麼好?阿恕,男的也不能給你生兒子,你往後老了,沒兒子給你摔盆怎麼行?”
四叔是個知名崆峒人士,生平最見不得男人搞在一起,他還是個繁殖癌,重男輕女,讓人險些以為這人是從清朝活到現在的老僵屍。
眼下,他又苦口婆心地勸道:“你四嬸家裡有個侄女,我看她年紀和你正般配。男人,在外麵玩玩也就算了,能在一起過日子的,終究還是女人。和男人過日子,終究是亂了祖宗家法的。”
江恕冷笑道:“四叔,這就不勞您操心了,且不說我的婚姻大事還輪不到你操心,我還有個親弟弟,不愁沒人給我養老送終。”
看四叔的臉色逐漸難看,他又笑道:“再說,四叔你怎麼會不知道男人的好?四嬸知道你背地裡養了個高中男生嗎?那男孩成年了嗎?您說,我要不要大義滅親,去舉報你褻玩未成年。”
江恕就這樣不動聲色地放出個大新聞。
沒等他說完,四嬸猛地看向江恕:“你說的是真的?”
江恕看向麵色驚懼的四叔,冷冷道:“我從來不說假話。”
要不是他上個月在巴彆塔談生意時,撞見四叔摟著個小鴨子去開房,他還真不知道他這崆峒的四叔私底下也玩小男生。
四嬸直接一耳光甩在四叔臉上,罵道:“姓江的,我饒不了你,我要回去告訴我哥哥。”
說罷,她拿起包就離開房間。
見四叔一臉菜色,江恕嘖嘖歎道:“你說你崆峒?都是一家的基因,我喜歡同性,你以為你會例外嗎?”
“再說,你有什麼資格對我指手畫腳,這江家幾l十口都是我養,祖宗家法這四個字還輪不到你來說。”
四叔被他懟得麵如菜色,他口中罵罵咧咧,拿起外套徑直去追四嬸去了。
陸展眉心裡唏噓:想當初是誰是娶了他,就是丟光十八輩祖宗的臉?老祖宗們你們可得仔細看看,就是這好聖孫讓你們丟臉的。
江恕向來不給任何人麵子,氣走四叔後,他笑道:“爺爺可能等會兒也會找我談話,我先去那邊等,就不陪各位姑媽了。”
等他走後,二姑媽看著一片狼藉的局麵,小聲嘀咕道:“阿恕怎麼老是這樣,我們也不都是為他好。”
三姑媽也道:“就是就是,再說,娶個良家也好,那個圈子混的,能是什麼好東西。”
兩位姑媽不是老爺子的正妻生的,但
幾l個女兒,老爺子也是一視同仁,從來沒虧待過她們。
大姑媽淡定地品了口茶:“你們要不對他的事指指點點,他能給你們臉色看?說了多少次了,彆仗著長輩的身份對他的私事指指點點。”
兩位姑媽這才不吭聲,但心裡還是有點不舒服。
這時,大姑媽又好奇道:“聽阿恕說,這喜歡同性的基因是很可能會遺傳的。我倒是不喜歡同性,你們呢?”
兩位姑媽表情僵硬,眼神飄忽。
二姑媽結結巴巴道:“沒,沒啊,大姐你知道我的,我丈夫都是爸爸安排的,婚後說好各玩各的,我就算養女人,他也不能……”
三姑媽暗自擰了一下自家二姐,多說多錯,說這樣多乾什麼?笨死了。二姐還是和以前一樣笨。
大姑媽手一頓,她放下茶盞,抬頭望天。
陸展眉站在一邊,驚訝地瞪大眼:我的媽,居然還有意外收獲。
***
另一邊,江恕剛進入書房,就看到周濟慈從座位上起身,恭敬地給老爺子行了禮。
“您放心,我答應您。”
江恕心裡稀奇:這是在說什麼呢?
和老爺子談完話後,周濟慈朝江恕點點頭,臉色平靜無波,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
老爺子見江恕到來,對秀姐道:“你領濟慈去阿恕以前的房間吧。阿恕你留下,我有話要對你說。”
江恕心裡像有螞蟻一樣亂爬,他迫切地想知道爺爺跟濟慈說了啥?濟慈有沒有受委屈?
濟慈不會收了爺爺三千萬,然後就毫不猶豫地離開我吧?
老爺子今年八十多歲,但身體還算硬朗,一頭銀發梳理得一絲不苟,一雙眼睛銳利得像鷹隼,看得出經過大風大浪的人。
他見江恕眼神恍惚,坐立不安,不耐煩道:“行了行了,我沒給他三千萬讓他離開我孫子,你的心肝寶貝也沒答應拿錢就走。”
江恕一驚:“爺爺,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老爺子冷笑一聲,那表情看得江恕很心虛。
江恕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又道:“那爺爺,我和濟慈的事,您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雖然爺爺不答應他也不會放棄,但他還是希望爺爺能夠讓事情簡單一點,彆鬨得所有人都臉上難看。
老爺子神色莫名地看向自己孫子:“我可是知道,你和那個男人在一起的手段可不怎麼光彩,你就不怕他和你在一起有所圖嗎?你不會真的以為他心裡有你吧?”
老爺子的話給江恕當胸一劍,但他還是認真道:“從前是我先對不起他的,他要是因此怨我,我自然不會怪他,隻是如今我既然認定他是我的人,那我就會努力贏得他的心。爺爺,你是知道我的,我從來不怕失敗。”
江恕今年已經快三十歲了,但他還是在愛情上還是像個毛頭小子一樣。
他永遠熱烈,永遠儘享歡愉。永遠心跳,永遠年少青春。【1】
簡直不知道讓人
讚歎他的青春熱情,還是嘲笑他那麼天真愚蠢。
老爺子見江恕不撞南牆不回頭,意味深長道:“但願你不會後悔,希望你能長點教訓。”
就在江恕一頭霧水時,老爺子讓秀姐把棋盤拿出來,平靜道:“和我下一盤棋吧,讓我看看你的棋藝有沒有退步。”
不等江恕拒絕,老爺子又補充道:“你要是敢敷衍你爺爺,你今晚就彆想回房和你老婆睡。”
江恕乾笑出聲,老老實實地坐下和爺爺下棋。
就在江恕和老爺子下棋時,秀姐把周濟慈領回江恕在老宅的房子。
兩人穿過一翠翹白石,上題著“疊翠”二字,一帶清流自桑榆、木槿各色新枝中曲折泄出,斂池中幾l尾紅鯉,水尤清冽,倒是一片清幽氣象,洗儘富貴匠氣。
周濟慈一邊走一邊欣賞,覺得這宅子修建得格外好。
穿過走廊,秀姐和周濟慈搭話道:“大少爺長大後就很少回這裡,您倒是他第一個帶回老宅的人。”
周濟慈輕笑道:“他這可不是頭一回結婚,以前他沒帶彆人來過嗎?”
秀姐笑道:“這哪能呢,大少爺在老宅住得悶了,他不喜歡這裡的氣氛,他母親也在這裡過世的,他心裡怕得很。”
走到一半,周濟慈突然看到一個被鎖住的大門,不由停住腳步。
那門很大,兩側的古木參天,遮天蔽日,秋風卷起地麵的紅楓,徒然有種蕭瑟淒涼之感。
秀姐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臉色一變,問道:“您在看什麼?”
周濟慈慢悠悠地道:“我聽江恕說,這座老宅鬨鬼呢,這門裡鎖著什麼呢?”
秀姐神色勉強道:“哪有什麼鬨鬼,這裡麵就是死過幾l個人而已,老爺嫌不吉祥,所以給鎖住了。”
聽秀姐這樣說,周濟慈輕笑一聲,不再說話。
兩人說話間就來到江恕童年住的那座房子,這房子雖然常年不住人,但還是打掃得乾乾淨淨。
院中點綴幾l塊疊翠山石,一邊種著千百竿翠竹,一邊乃是一棵上百年的梧桐樹,上有紅胸脯的夜鶯鳥築巢,其下,用金絲藤編織出一藤架,綸組紫絳藤蘿如瀑布般噴湧垂下。
光是院外的景象已然是花團錦簇,房內的裝飾更是富麗堂皇。
周濟慈端詳房內的一片紅,心想:倒像個婚房一樣。
不過江恕的品味也正是如此,他性格張揚,平生喜好奢華,和乾隆的審美很像,隻是沒那麼花裡胡哨。
當他走到床前時,卻發現床上鼓了包,裡麵有活物在動。
那東西在紅綾被中蠕動良久,緩緩露出一雙清亮的眸子:“表嫂,我是來給您暖床的。”
周濟慈看向藏在在被子的陸展眉,似笑非笑道:“你表哥要是知道你躲在這裡,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陸展眉從床上爬起來,笑著去拉周濟慈的手:“我不怕他,我便是死了也要來。”
周濟慈收回手,他不理這人,直接走到桌前給
自己沏杯茶。
陸展眉見這招不管用,直接跳下床,湊到周濟慈耳邊道:“你剛才在書房和外公說的話,我躲在窗戶後麵,可是全聽見了。表嫂,你也不想讓表哥知道你的事吧?
說這話時,他的小表情得意得很,仿佛是拿捏住人的把柄。
周濟慈挑眉:“哦?你這是在威脅我?”
陸展眉笑道:“怎麼會呢?你怎麼算計我表哥,我才不在乎。你就是弄死他,我都不會說你半句不好。”
表哥死了,他正好接盤呢。
周濟慈輕笑一聲:“你表哥有你這樣的好弟弟,可真是他的福氣。那,你想怎麼樣?”
他雙目低垂,手裡把玩著茶碗,他認出這是仿宋朝的汝窯天青瓷,觸手的溫涼。
暖悠悠的燈光把他的肌膚映得溫潤瑩亮,陸展眉見他悸動的睫羽不住地闔動,不由心中一動,語氣黏膩:“你彆緊張,我當然不會逼你離開表哥和我一起,我隻要你能有時間陪陪我,讓我做你的消遣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