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一半,女人又急忙補充道:“他隻是把我女兒當個念想,從來沒有過越界行為。”
她今天來,也是女兒偷偷跟她說,傅庭雪惹了大麻煩,可能會倒台,讓她去警察局把照片交上去。
隻要傅庭雪一倒台,她就可以帶女兒徹底遠走高飛。
女人走後,秦洋滿意道:“有這些證據差不多足夠了,再加上英賢公司的文件,起碼殺人罪他是逃不掉的。”
江恕疑惑地問道:“你們是怎麼偷拍到他公司的機密文件的?”
明明他已經派出最頂尖的商業間諜,但至今沒拍到十分有用的文件,他甚至懷疑傅庭雪把重要文件全部藏在家裡了。
秦洋揮揮手道:“這你就不用操心,我們有專業人員負責這個。”
江恕挑眉,表示不信。
秦洋也沒管他,如今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逮捕令一下來,他們就可以收網了。
***
暴風雨總是讓人不喜,漆黑的夜空中,一道道閃電劃破寂靜,猶如神秘的符文在天空中閃耀,一聲巨響響徹雲霄,仿佛天地間都在為這一刻的降臨而顫抖。
雷電席卷而下,目標直指一棵高大的樹木。
一股強大的電流順著樹乾迅速傳導,猶如一條藍色的火龍在樹木上蜿蜒遊走,雷火瞬間將樹皮撕裂,樹葉在電流的撕扯下紛紛飄落,樹乾表麵布滿裂痕和深深的燒焦痕跡。
整棵樹木像是受到巨大衝擊的巨人,搖搖欲墜地倒向
地麵。
“轟——”
黃金樹倒下了。
它在這裡整整矗立幾十年,所有人都沒想到,它居然也會有倒下的一天。
在它倒下的那一刻,傅庭雪隻覺萬念俱灰。
他曾經說過,這棵樹是他的半身,是他的心臟。
胸腔內本能地感到窒息,撕裂翻湧的情感梏緊著他的呼吸,他最終無力地跪倒在地,捂住臉,崩潰地痛聲大哭起來。
他明明是個快知天命的老人,但哭起來,卻像個孩子一樣淒惶絕望。
紛流的大雨構成一座四方牢籠,像是在懲戒其中窮途末路的野獸。
不知過去多久,傅庭雪發現雨似乎停了。
他抬起頭,頭上有一柄和夜一樣漆黑的傘。
舉傘的人微微抬高傘沿,露出一張蒼白瘦削的臉,他眼神閃爍著看不清的水光,麵容悲哀而寧靜。
他沒說什麼,隻是把傘微微地傾向地麵的男人。
大雨滂沱,天空像是被開啟了什麼機關,水柱洗去所有的臟汙和罪惡,卻也洗不去那層灰蒙蒙的陰暗。
傅庭雪突然想起,他剛從地下黑市逃出來的那天,也是這樣的雨天,他身上沒有一分錢,冷得蜷縮在滿是雨水的街巷裡。
他又冷又餓,但沒有一個人憐憫他,他就看一雙雙鞋子在他麵前走過,有高跟鞋,也有皮鞋……沒有一雙鞋為他停下。
如果,他能早點遇到一個幫他撐傘的人,那該有多好。
周濟慈讓管家幫忙把傅庭雪搬到自己的臥房裡。
黃金樹倒下的那一刻,周濟慈肉眼可見地發現,傅庭雪是真的老了,他一寸寸地蒼白下去,他的肉.體開始畏縮,眼神變得蒼涼,靈魂似乎已經脫離肉.體。
.
周濟慈看著他煞白的臉,心裡也湧起莫名的哀傷。
他讓傭人端上水盆,耐心地給他擦乾臉上的雨水。
傅庭雪呆愣地看著周濟慈的臉,仿佛看到了他向往的那個金色世界,充滿純潔,真愛,自由和希望。
然後,他拉住周濟慈的手,受傷似地喃喃道:“為什麼呢,為什麼大小姐不能像你這樣善良一點呢……”
隻要她當初能多憐憫我一點點,我的人生也不至於朝著黑暗一去不複返。
周濟慈沒說話,任傅庭雪抱住自己的腰,胸前的衣服逐漸被淚水濕透。
風聲在這座古老的公館中“嗚嘯”著,又是個不眠夜。
第二天,周濟慈一大早就起床。
他拉開窗簾,發現暴風雨漸漸小了,風也止住了,太陽光從拚花玻璃窗灑進來,塵埃肉眼可見,空氣有些悶熱。
他剛下樓,發現傅庭雪也已經起床,他環視周圍,發現公館的傭人們都不在,便隨意開口問道:“公館的傭人呢?”
“我給他們放了假。”
傅庭雪端坐在沙發上,他今天沒有去上班,當他看到周濟慈的打扮時,不由一愣。
周濟慈一身筆挺的黑色製服,雪白的絲綢襯衫,衣領和袖口上用銀絲繡有十字花紋,全身上下都一絲不苟。
他今天的打扮看上去——像是要去送葬一樣。
周濟慈看到傅庭雪也是一愣,因為他的頭發白得更多了,整個人消瘦蒼白,像個沒有靈魂的空殼的一樣。
仿佛黃金樹倒下的那一刻,他的靈魂也被一齊帶走。
傅庭雪問道:“你今天要去哪兒?”
周濟慈垂下眼眸,溫聲道:“今天是星期天,我想去教堂一趟。”
他手裡確實拿著一本《聖經》,封麵上鑲嵌金色的十字架。
他年少時在修道院寄養過一段時間,偶爾會去教堂,這個習慣也不算稀奇。
周濟慈又補充道:“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讓人跟我一起去。”
傅庭雪輕笑一聲,他的眼神貪婪地在周濟慈的臉上停留很久,然後輕聲道:“不用,記得早點回家,我會想你的。”
“好。”
周濟慈打開門,他側過身,陽光從他背後投射過來,將他整個人都籠上一層金色的光邊。
“那麼,再見。”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