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哥哥,我在倫敦已經住了三個月,最近倫敦開始降溫,天氣變得很冷,愛爾蘭那邊發生了恐.怖襲擊,外麵很危險,卡明夫人不讓我出門。
手語老師說,我的手語已經掌握得很好了,卡明夫人正在考慮把我送去特殊學校上學。上學?唔,我還從來沒去過學校,不知道學校裡的同學是不是好相處的人,其實我有點擔心,害怕大家會叫我小啞巴。哥哥,你能跟我說說你上學時的故事嗎?
剛來倫敦時,我一直很想你,卡明夫人雖然對我很好,但我還是想和哥哥住在一起。有一天,我趁夫人和家裡的傭人不注意,偷偷從後花園的狗洞裡逃走了,我背著我的小書包,抱著海綿寶寶,想回港城找你。可是倫敦實在太大,我找不到能坐飛機的地方,在倫敦的街頭迷了路,還差點被個人販子給拐走,幸好有個年輕的大哥哥發現了我,報警把我送回卡明夫人那裡。
因為差點被壞人拐走,卡明夫人狠狠地責罵了我一頓,我再也不敢獨自出門,英國真是太危險了。
後來,莊園裡來了位新保鏢,原來就是那天救我的好人哥哥。因為他救了我,卡明夫人見他是個孤兒L,從小孤苦伶仃,卻擁有一幅好心腸,便聘用他為莊園的保鏢。好人哥哥的名字叫隆,頭發像金燦燦的金子,下次來你就可以看見他。
我很喜歡隆,他會很耐心地給我穿衣服,每天學完鋼琴後,他還會陪我去卡明夫人的花園裡玩。我開始喜歡上卡明夫人的花園,那裡有綢緞似的玫瑰,金色的金雀花,還有紅胸脯的知更鳥在枝頭唱歌,有時我還可以撿到能吃的漿果,簡直像童話故事裡會出現的花園。
聖誕節就要到了,聽說這是外國人過的節日,我們中國人不過這個節日。唔,卡明夫人是英國人,哥哥你又是卡明夫人的外孫,那哥哥你算不算外國人?不管了,反正我給哥哥準備了聖誕禮物,下一次你來英國我就把禮物送給你,猜猜禮物是什麼?()”
周濟慈放下鋼筆,朝手心呼出一口熱氣,活動一下凍僵的手指。
最近他開始學習寫作,家庭老師鼓勵他通過寫作的方式練習語法,於是他便經常寫信給遠在港城的哥哥。
小少爺,該去練鋼琴了。⑻[(()”
書房的大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一個身穿黑色製服的年輕男子出現在門口,男子大約二十歲出頭,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頭發像金燦燦的金子,發梢透出些許紅棕色,是個年輕強壯的青年。
他就是周濟慈離家出走時遇到的隆,好在有他相助,周濟慈才沒被人販子拐走。後來他來到卡明夫人的莊園做事,因為年輕英俊,為人爽利大氣,他和莊園裡的其他傭人都相處得很好。
隆看見那個黑發男孩從楠木椅子上跳下去,小跑到自己麵前,朝自己伸出雙臂,眼角不由微微抽動。
他在心裡歎了口氣,無奈地把男孩抱到床上,從衣櫃裡挑選出合適的衣服,然後半跪在地板上,有條不紊地給男孩換衣服。
開什麼玩笑?老子以
() 前可是剃刀黨門下第一神槍手(),現在居然輪落到給個小屁孩做奶媽的地步。
說來隆的經曆也是戲劇得很▊()▊[(),他從小就是孤兒L,幸而被養父收養,才勉強活下來。養父是英國的一個黑\幫組織的首領,隆慢慢成為他的左膀右臂,連養父的親兒L子都對他禮讓一二。
多年過去,養父的年紀越來越大,開始挑選接班人,組織內部明爭暗鬥,局勢非常複雜。
直到幾個月前,隆好心救下一個差點被人販子拐賣的男孩,他不僅報了警,還和卡明夫人產生交際。卡明家是當地的名門望族,隆因此被誣陷成組織的叛徒,說他和政府勾結,打算置剃刀黨於不利,年老的養父聽信兒L子們的讒言,甚至還想私下處決掉隆。
因為有親朋好友的報信,隆好險逃離組織,但接下來該如何謀生他心裡卻沒個章法。走投無路下,他想到當初救下那個男孩時,卡明家遞給他的名片,便不抱希望地撥通了名片上的電話號碼。
好在心善的卡明夫人聽說他的身世後,不僅幫他解決了剃刀黨追殺的威脅,還讓他在莊園裡留下來做保鏢,順便照顧家裡的小少爺。
穿好衣服後,周濟慈從床上跳下來,他朝隆伸出手,示意隆要拉著他的手,帶他去琴房。
祖宗,那麼短的路還要我拉著,你怎麼不讓我背你過去?
雖然心裡各種吐槽,但隆還是認命地拉起男孩的手,帶他去琴房。
歸根結底,隆當初會一時心軟救下周濟慈,也是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當時周濟慈在倫敦的街頭迷了路,迷茫地站在人來人往的街上,懷裡緊緊地抱著一隻洞洞皂,像一隻被人拋棄的小貓一樣,可憐得很。
隆像他那麼大年紀的時候,也是失去父母流落街頭,也是在那時他被養父撿到,加入剃刀黨。後來他長大後,也知道養父不僅收養自己,也收留了大量的孤兒L,為的不過是壯大組織,但隆還是很感激養父的救命之恩。
但是,當他看到險些被人販子帶走的男孩時,難得生起一絲憐憫之心。這麼多年來,他已經習慣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但如果有選擇,誰不想做個家庭美滿幸福的孩子?隆最大的夢想就是去念大學,但他知道,這不過是個奢望而已。
於是,在各種思量下,他忍不住出手救下那個男孩,卻因此被剃刀黨驅逐,後又陰差陽錯成為男孩的“奶媽”,這經曆當真是戲劇得很。
隆不由地看向手裡拉著的男孩子。
卡明夫人年輕時是倫敦的沙龍皇後,所以格外喜愛華麗誇張的設計,自從男孩被送到她的莊園後,她便熱衷於給男孩穿衣打扮,就像是打扮自己的洋娃娃一樣。
男孩今天一身黑色的維多利亞式小禮服,袖口和領口都點綴蕾絲花邊,略帶鞋跟的方口小皮鞋彌補了他身高的不足,頭上戴著一頂以紙杯蛋糕為概念設計的小禮帽,帽沿下露出稍長的黑色卷發,可愛又有些小成熟,真真就像壁櫥裡的洋娃娃。
他不禁心想:其實這樣的生活也沒什麼不好,沒有打打殺殺,隻
() 是給個小孩子做奶媽而已,玩“奇跡Keats”的換裝遊戲,嗯,我受得住。
把人送到琴房後,周濟慈在畫板上寫寫畫畫,舉給隆看:“謝謝隆,晚上哥哥要來,我想把你介紹給哥哥,他會喜歡你的。”
隆神情溫柔了一瞬,但又立馬板起臉:“遲到的話,卡明夫人會罰你的哦。”
周濟慈一看鐘表,眼看要遲到了,連忙進入琴房,而卡明夫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卡明夫人坐在鋼琴旁邊的椅子上,神色淡淡道:“來了?那就開始練琴吧。”
江恕的外祖母是個純正的英國人,家族名稱是卡明,大家都尊敬地稱呼她為卡明夫人。
卡明家在當地也算得上是名門望族,很受當地人的尊敬,卡明先生曾經是一位外交官,唯一的女兒L遠嫁國外,卡明先生也過世後,這座莊園便隻住了卡明夫人一個人。
這是座很典型的英式莊園,屋內富麗堂皇,仆人眾多,周濟慈剛到莊園非常不安,雖然還隻是個小孩子,但在國外寄人籬下的生活還是讓他對未來感到很迷茫。
他就是在這樣緊張的心情下見到卡明夫人的。
卡明夫人是個身材高挑的婦人,雖然已經上了年紀,但服飾打扮卻依舊一絲不苟,滿頭銀發打理得整整齊齊,談吐和舉止都是那麼優雅高傲。
但夫人雖然態度倨傲,實則心腸柔軟,非常喜歡小孩子,不僅給周濟慈置辦一年四季的衣物,還親自教他彈鋼琴,周濟慈也漸漸和夫人熟絡起來,偶爾夫人還會帶他去見自己的老夥伴們。
“凱瑟琳,這孩子就是你那個外孫子?長得可真可愛。”
“是啊,是我的外孫。”夫人總是那麼說。
兩個小時的練琴結束後,卡明夫人對今天的練習很滿意,對周濟慈溫柔道:“今天就到這裡吧,你去玩兒L,晚上哥哥會來。”
一般情況下,江恕都是每周五下午六點左右來到倫敦,從港城飛往倫敦大約需要十二個小時,算上八個小時的時差,他大概是下午二三點出發。
周濟慈和夫人都會等他到家再一起吃晚飯,可這天,他們一直等到八點江恕都沒到。
夫人看了眼牆上的鐘,歎氣道:“今天估計是有事兒L,可能會晚點到,keats我們先吃飯吧。”
周濟慈神情黯然,不知道在想什麼,良久後,他在畫板上寫道:“夫人,哥哥做飛機會很辛苦嗎?”
夫人隨口回道:“為什麼問這個問題?坐飛機當然很辛苦,而且還有墜亡的風險哦。”
夫人是上個世紀的人,無論是思維還是行為都保留了舊時代人的特色,她從來不坐飛機,因為害怕飛機墜亡的風險,所以每次去港城看自己的外孫時都是坐輪船。
這話唬得周濟慈一愣一愣的,接下來吃晚飯時,他明顯心不在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直到晚上十二點,江恕才終於到達卡明夫人的莊園。
“今天因為倫敦有大霧,一直沒找到合適的起飛時間,所
以等了那麼久。”
卡明夫人見他麵帶疲色,眼底青黑,心疼道:“以前也沒見你來倫敦看望我有那麼勤快,那小孩是你什麼人?讓你那麼心疼人家。”
知道外祖母最是嘴硬心軟的性子,江恕連忙拿出他早就準備好的禮物,哄道:“那小孩子是我撿到的,那麼小沒了父母,他繼父對他也不好,可不隻有我疼他。看,我給外婆買的新旗袍,好不容易才搶到的呢。”
港城有家老字號的旗袍店,店長已經做了幾十年的旗袍,每個盤扣都是他手工製作的,輕易買不到。
看見新旗袍,卡明夫人嘴上沒再說什麼,但眼睛卻忍不住一直往那個新盒子瞧。
把外祖母哄好後,江恕看了看四周,沒發現濟慈的身影,便問道:“濟慈呢?已經睡了嗎?”
夫人笑道:“他還是個小孩子,哪裡熬得住,在沙發上睡著了,我讓隆把他抱回臥室了。”
江恕點頭:“那我去看看他。”
見江恕上樓後,卡明夫人拿起盒子裡的新旗袍,在身上比劃,神情像個收到禮物的小姑娘一樣可愛。
周濟慈的臥室在三樓,江恕走進門時就看到被子裡隆起一個小小的包,他在床沿坐下,低頭去看男孩的臉。
男孩睡得很熟,白皙的臉上泛起胭脂色的紅暈,懷裡依然抱著那隻蠢蠢的海綿寶寶。
每當看到男孩逐漸圓潤健康起來的小臉,江恕心裡就有種難以言說的成就感,還記得他剛把男孩抱回家時,他還那麼小,那麼蒼白瘦弱,而在自己的精心照顧下,原本蒼白瘦弱的男孩逐漸變得活潑開朗。
養成的魅力不就在於此嘛!
江恕看見書桌上有個打包好的禮盒,想來是濟慈想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他起身走到書桌前,偷偷掀開盒子看了裡麵一眼:原來是兩隻棉花娃娃,雖然做工比較粗糙,但還是看得出來分彆是江恕和周濟慈,因為是Q版,棉花娃娃的豆豆眼蠢萌蠢萌的。
看完禮物後,江恕把盒子原封不動地放好,又發現桌上還有一封剛寫完的信,拾起仔細看完後不由笑出聲來。
了解周濟慈在英國的生活後,江恕總算放下心來:看樣子,濟慈在英國的生活也慢慢穩定下來,他也就能放心做自己的事了。
他去浴室洗了個澡,然後躺在濟慈的身邊,慢慢地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周濟慈剛醒來,一轉身就看到張熟悉的臉。
是江恕。
看到江恕眼底泛起淡淡的青色,他打消把人叫醒的念頭,反而躺在床上靜靜地看他的臉,眼神裡閃爍著意味不明的水光,
江恕一睜眼就發現周濟慈神色鬱鬱地望著自己,整顆心都不由地軟了下來,輕聲問道:“怎麼了?一大早就看到哥哥不高興嗎?”
周濟慈抬頭看了他一眼,用手語比劃道:哥哥能來陪我,我當然高興。隻是……我聽卡明夫人說,坐飛機非常辛苦,而且倫敦的天氣不好,夫人說容易墜機,非常危險。
因為周濟慈不會說話,江
恕也專門去學習了手語,看得懂他的意思。
聽他是因為這樣的事難過,江恕不由樂道:“誰說坐飛機很辛苦?”
周濟慈神色一頓,繼續比劃:是夫人說的,難道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