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曾“五世相韓”,哪怕現在韓國滅亡已淪為秦地，但張良若是想在舊韓故土調查些什麼，絕對比項氏要方便,甚至他得到的消息情報比秦始皇還要準確詳細。
因此,張良非常確定夏家不是楚國遺民，可這一家子在舊韓地潁川郡的行蹤遺跡也極為稀少,像是過去一直在有意隱蔽自身。
如此看來，怕是這舊韓人的身份也是假的，至少絕對肯定不是什麼韓國貴族後裔。
那夏家這一層又一層的偽裝、掩飾，都是為了什麼呢？
夏子推對外半真半假表現出“自家猶女一直在受他教導”的意思，還誤導項氏的調查方向,又是為什麼呢？
除了保護夏稚唯，張良推算不出其他原因。
真是有趣。
雖然迄今為止，夏稚唯的存在一直在阻礙他們的複國反秦大業,但張良隱隱有種直覺,這個小女子或許會成為推翻暴秦的一個重要突破口,乃至是……
刺向暴秦的一把匕首。
可這都是後話,無論如何，在得到夏稚唯確切身份之前,不能再讓她一味得侍奉暴君,幫其收攬民心。
要如何做呢？
在屋內一片的哭號怒罵中，張良手握書卷輕輕闔目，無聲描摹著棋譜上的殘局。
〈134〉
稚唯突感一陣惡寒。
［嘶，又是哪個在惦記我？］
係統吐槽道：“以眼下這情景,惦記你的那可多了去了，指不定院中這幾個都在心裡嘀咕你呢。”
［那不能吧？］
稚唯審視著自己讓辛夷臨時找來的這幾個宮女。
她就隻是教了阿拉伯數字和一點基礎算術，不至於難到要罵她吧？
係統想不明白：“阿唯,你若是需要懂算數和統計的幫手，為什麼不直接問章邯他們借幾個小吏？若是不想外麵官吏知道調查問卷的內容，那找幾個識字的宮人不更方便？”
［看你說的，你以為這宮裡人人都是趙高嗎？懂識字的宮人哪能隨便就找到。］
稚唯快速批改著宮女們的算術題，邊解答係統的疑惑。
［況且，我教的阿拉伯數字和加減乘除數學符號，和大秦應用的算術方式大相徑庭，沒有數算基礎的人反而更好學習。］
左右稚唯隻是要培養幾個臨時幫手，和她一起統計、彙總上百份的調差問卷，不求這些宮女的識字率有多高，能分得清“第一題”“第二題”，看得懂“是”“否”即可。
少數幾個字多的題目，她和辛夷會負責。
哦，還有係統。
［你說你要是能自己都乾了那多好。］稚唯不無遺憾道。
“這都是沒辦法的事啊。”係統道，“我一旦處理大量數據，就會急劇消耗你的體能，要是阿唯你想蒙頭睡個三天三夜的話，我也不是不可以幫你，保證十分鐘就統計出結果，還能給你畫個折線圖、扇形圖什麼的。”
稚唯果斷拒
絕道：［你還是歇著吧。］
係統嘻嘻笑道：“好了啦，我會幫你查缺補漏的。阿唯你先授課吧。”
稚唯歎了口氣，將批改後的試卷交給辛夷，讓她留下成績好的，其餘宮女原路遣返。
因為選出來的人要一同整理上百份題目類同的調差問卷，這是個比較枯燥乏味的重複性任務，為減少返工的次數，稚唯需要能長時間保持專注、清醒的幫手，否則沒看幾份就會歇菜，造成統計錯誤。
所以她沒有放低要求，一天教完阿拉伯數字和加減法，第二天教用九九乘法表，能學會的人留下，學不會的就走，反正有大批的宮女能供她挑選。
所有“考試試卷”都是用柴火劈成的木條，用完直接留著當柴燒不會浪費；“筆”是碳化的木棒，可以重複利用。
如此，授課、考試，再授課、再考試，難度逐步提升，不斷循環，到第二日日落時分能留下的三至四名宮女就是她想要的人。
“……你搞這一出，就是為了選出幾個能幫忙計數的人？”
“唔，怎麼啦？”稚唯沒讓辛夷重新泡茶，隨手提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水推給蒙恬，玩笑道，“郎中令有何見教？”
“我哪敢？”蒙恬端著茶盞，好整以暇得複述道，“這幾日宮中都傳遍了，說夏女官的‘考試’與眾不同，‘考試內容’更是聞所未聞，且要求極嚴，定是女官在為侍奉‘天神’而挑選奴仆。”
稚唯：“……”
係統：“哈哈哈哈哈哈！”
什麼鬼登西？
“難怪郎中令今日會親自駕臨我這小院。”稚唯沒好氣得回了一句，就差翻白眼了，“蒙郎中不會就放任這種流言四處傳播吧？”
蒙恬聽出小女官的話外之音，卻沒直說流言源頭，隻道：“幾個嘴碎的雜役，不必理會。”
稚唯輕哼一聲，沒有追問。
能讓蒙恬不能直言相告的，兩隻手數數，估計也沒幾個人，不管是真不能說還是對方私心不想告訴她令她煩心，稚唯都懶得理會。
“對了，”蒙恬好奇問道，“你那試卷內容不知怎得傳了出去，張禦史說其形似番邦文字，可是真的？”
稚唯：“張禦史？”
“禦史張蒼，”蒙恬換了個稱呼，“其人博聞強識，天下藏書圖籍幾乎沒他不知道的，其祖張儀乃滅蜀功臣——你應該知道他們。”
稚唯點頭道：“知道，你和王離都曾提過。”
若真是張蒼，倒也不是很令人驚訝。
“那些的確是番邦數字和符號。”稚唯大大方方承認道。
“這是商隊偶然所得，因覺得書寫方便，計算快捷，便一直用於簡便記賬。不過也正因為造型簡單，太容易被事後修改，所以正式的賬本記錄還是以咱們的文字為準。”
蒙恬回想他看過的“試卷內容”，再對照小篆與隸書，的確如小女官所說，各有利弊。
見對方問得這麼詳細，稚唯猜測道：“陛下已經知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