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選出秦吏,優先派往此地,加以整治,供應之後大軍的糧草。”
“哦、哦,好。”
王翦張著嘴下意識應著。
嬴政一頓,終是鳳眸微眯,帶出一分不悅,寡人麵前還敢三番五次走神?
君臣議事時自覺當個擺設的趙高適時地提醒:“王老將軍?”
陷入怔愣的王翦陡然回過神來,立馬跪地請罪:“老臣失儀!”
嬴政:“……”
請罪要這麼興奮?
嬴政沒叫起,麵不改色發問:“將軍方才在想什麼?”
於是王翦老實將自己的顧慮說了,說到最後虎目含淚,滿臉愧疚,道:“王上重視農耕、糧草,甚於飄渺之事,而老臣卻枉自揣度上意,誤解王上,實為不該!還請王上降罪!”
嬴政聽得似笑非笑。
看看,這就是他忠心的老將軍。
便是請罪也不忘以“飄渺”拐著彎提醒他,那女醫尚需詳查,不能因貪念失了理智。
嬴政示意趙高扶起王翦,語氣閒散地道:“老將軍倒也沒有誤解寡人。”
王翦:“?”
“對這起死回生之術,寡人是挺好奇的。”
王翦:“???”
王翦急眼:“王上——”
嬴政不聽,宣道:“趙高。”
“王上。”趙高恭謹待命。
“傳寡人令,著夏無且、蒙恬即刻啟程,察查安豐縣傷兵營,事無巨細,一應記錄。”
趙高遲疑:“蒙中郎隨護王上……”
“無妨。”嬴政睨了眼裝傻充愣的王翦,“有老將軍在這兒,寡人能有何事?”
王翦哈哈笑道:“王上英明!”
趙高微笑:“喏。”
〈11〉
安豐縣,秦軍軍營。
稚唯與王離正在打機鋒。
“阿唯要救治傷兵,需要用到酒精和藥材,王離想幫阿唯把這些東西從夏家搬過來,這不是好事嗎?”
聽不懂人類拐彎抹角說話的係統問道。
稚唯反問起另一件事:[王離之前到韓家,去看望韓叢了嗎?]
“沒有啊。”
[王離都沒見過我如何救治韓叢,那他是如何知道我'醫術高明',想請我來軍營的呢?]
係統一懵。
“許是因為黑夫?”
[我隻給黑夫消毒清創過一次。]
係統卡殼。
“那、那王離為什麼請你來軍營啊!”
稚唯好整以暇地問:[是啊,為什麼呢?]
她拍了拍隨身攜帶的醫藥箱。
係統發懵。
係統恍悟。
係統震驚。
“靠!這小子自始至終就是想霸占你的酒精和藥材——等把東西拉進軍營,怎麼處置還不是他說了算!”
係統要氣炸了。
“可惡!他不相信你竟然還滿嘴誇你?鬼話連篇!虛偽至極!”
稚唯歎笑:[我分明提醒過你,王離想割我韭菜。可見人類的言語陷阱有多厲害,讓你轉眼就放鬆了警惕。]
“王離看著濃眉大眼,怎麼……”
稚唯語帶涼意:[王離阿父王賁攻打魏國時,引黃河之水淹浸國都大梁。兩年過去了,那片土地依然無法居民。]
係統“嘶”吸了口涼氣。
稚唯頓了一下,道:[說這個不是我對王家有意見。我隻是表達,兵者詭道也,王離出身將門之家,煌煌正道固然可敬,但陰損詭計一樣要會。他沒逼迫我,隻跟我玩文字遊戲,大概是覺得我年紀小好糊弄。可彆人不一定。]
[未來我們入秦,一步步靠近秦始皇,會遇到更多老狐狸,他們心眼多如篩子。你是我的同伴,我需要你警醒一些,萬一我哪天被蒙蔽了,要及時提醒我。]
係統嚴肅應道:“阿唯放心,我會努力學習。”
不過它還是有一點不明白。
“之前王離不相信阿唯醫術也就算了,可你昨日已經展露過治療手段,還答應軍中瘍醫教導他們……”
稚唯平靜地接道:[所以王離現在在好聲好氣跟我商量,沒有自作主張強製給我搬家。]
[彆忘了,他有兵,真不耐煩了,刀架我脖子上,或者用大母作威脅,我難道還能不給他救人教人?王離還沒有這麼乾,是不想失去道義,秦始皇滅六國尚且需要'出師有名'呢。]
“對啊,王離還答應過你可以拿自己的藥材救治當地黔首……”
稚唯憐愛地歎了口氣。
係統:“。”
哦,所以王離現在才哄著稚唯,想讓她主動把藥材全都搬來軍營。
終於大徹大悟的係統恍恍惚惚。
它要學習的東西,好像有點多。
[不怪你,是人類心臟。]稚唯主動安慰道,[說白了,王離就是後悔了。]
[他親眼見過酒精和麻醉湯的真實效果後,後悔答應我救治黔首。]
[不過眼下我們無權無勢,退讓一步也無妨,彆把他逼急了。]
係統蔫巴道:“隻要阿唯不覺得委屈就行。”
[安心啦。]
稚唯抬頭,麵對還在糾纏的王離,溫聲細語道:“時辰不早了,小將軍,我今日有兩家病患要診治,不如我們邊走邊談?”
王離當即啞然。
係統:“……”
這話的意思不就是“既然你糾纏不休,就讓你親眼看著你想要的醫療用品用在楚人身上”嗎?
“等下。”係統麻爪。
“你不是要退讓嗎???”
[我退了啊。]
稚唯笑眯眯道。
[他不顧及黔首性命,而我沒把酒精揚了,藥材燒了,還保留著博弈的棋盤跟他閒扯,都是我醫者仁心,不想用秦軍傷卒的命逼他。]
[我不好嗎?]
“……”
係統默默刪掉剛下載的《厚黑學》。
有這樣的同伴,它還學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