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楚孑想了想,沒把代言分給他這事確實也是無奈,因為望遠集團那位總裁,確實是個怪脾氣。
葉湍不過三十多歲,博士畢業,是業內挺有名的“儒商”代表。
而他旗下的望遠集團是國內學習設備界的翹楚,不管是電子詞典還是學習機等產品都遠銷海內外。
所以,楚孑非常明白為何韓諾非要來爭這份代言。
望遠集團的主要消費群體是青少年,對原來的楚孑和現在的韓諾來講,都是兵家必爭之地。
隻不過葉湍雖然頂著個儒商的名號,但在商業上手段一直都很淩厲,還非常有主見,所以楚孑退出代言之後也沒推薦適合的新人。
但就不知道為何這次非要他過來談談。
趁韓諾還在找路的功夫,楚孑已經穿過了長長的小徑,來到了殯儀館二層的悼念廳。
葉湍雖然穿著一身有點褶皺的黑西裝,雙眼也有些血絲,但精神卻很好,正在門前迎候賓客,見楚孑一身素黑走進來,趕緊上前迎接。
“約你在這見麵真是不好意思,”葉湍率先開口,“我嶽父急病去世,我也是匆匆趕回璞蘭,隻待一天,這邊是實在走不開。”
“沒事,葉先生節哀。”楚孑遞上禮金,向裡望著。
悼念廳裡正舉辦著儀式,周圍都是在聊天的家屬,正中央還有幾桌誦經祈福的喇嘛。
乍一看,這不像是葬禮,反而像是集市,吵吵鬨鬨的。
葉湍拿過禮金,手指稍稍一捏,略微有些驚訝。
楚孑見狀趕忙解釋,“聽說白事的禮金要多出一元錢才合適,所以放了個硬幣,不知道您這邊是否也有這個講究。”
葉湍有點意外:“很少見到現在還知道這些講究的年輕人了,謝謝。”
“葉先生客氣了。”
楚孑話音剛落,便見到韓諾拎著花籃走過來了。
韓諾見楚孑也在,輕輕皺了皺眉。
楚孑倒是大大方方地打了個招呼。
“請問您是?”葉湍問道。
韓諾趕忙自我介紹一通,葉湍聽得時候也隻是微微點了點頭,並沒說什麼。
“這是我送給您嶽父的鮮花,”韓諾遞上花籃,“請您和家人節哀。”
“您的好意我們心領了,”葉湍依舊禮貌,但顯然有些太過禮貌,“可惜我的嶽父生前不喜歡鮮花,所以還請您收回吧。”
“這......”韓諾尷尬笑笑,一時間舉著花籃不知該如何是好。
“樓上樓下也有彆的逝者,”楚孑提醒道,“如果韓先生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送給他們。”
“啊這...好吧。”韓諾一時有點手足無措,把花籃遞給了楚孑。
楚孑倒是沒什麼彆的心思,主要就是不想浪費。
“你們行業的年輕人很少有不忌諱這個的,”葉湍看向楚孑,“說來,娛樂行業似乎格外迷信,開機之前都會先切燒豬拜天地,演死
人還要發紅包給利是。”
“因為這是個很看運勢的行業吧。”楚孑說著,看向韓諾。
韓諾不自然地笑笑。
確實,星熠能在這時候捧他,算是走了大運了。
楚孑剛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發現他和自己不論是長相或是年齡都十分相近,要不是有這點優勢,星熠也不能從百八十個後備出道的藝人中選中韓諾。
“那楚先生也相信運勢嘍?”葉湍又問,“怎麼會突然決定不續約代言呢,是不是覺得我們公司最近運勢不太好?”
這話切入的太快,語氣也不似剛剛那麼禮貌疏離,雖然問的是楚孑,但韓諾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了。
更何況,最近望遠集團的財務報告也確實有些低迷,業內都在質疑葉湍更換管理層的做法有問題。
韓諾都腳趾緊扣了,楚孑卻隻是微微愣了一下,隨即一笑:“當然和貴公司沒有關係,我隻是想進入人生的新階段罷了。”
“至於望遠集團,也絕非運勢不好,而是更換領導層導致股價波動的必然結果罷了,但我相信葉先生更換領導層是有更加長遠的考慮的,比如這上一屆的幾位經理有可能卷入那件錢色交易案件......當然,我也隻是猜測,請葉先生不必太放在心上。”
楚孑來之前特意看了看望遠集團最近的新聞,順便查了查被更換的那幾位經理的情況,有了上輩子的經驗,再加上用了一點駭客手段,很容易就發現他們都與一單錢色交易案件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瓜葛。
沒想到查的消息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但楚孑也沒太點明,隻當是隨口一提。
“哦?”
葉湍聽楚孑說完,明顯停頓了一下。
這份驚訝極快地轉換成了欣賞,葉湍背過手:“楚先生分析的很對,所以外麵傳聞再多,我也一點都不擔心。之前楚先生為我們代言的時候我們市場表現很好,其實還挺希望可以和你繼續合作的。”
楚孑搖頭:“謝謝,但就像您的嶽父一樣,這世界上就是有些不喜歡鮮花的人。”
葉湍能做到這個地位,自然是聰明人,聽到這裡,也就懂了。
“好的,那我就不強求了,祝楚先生之後的生活順利。”
“多謝。”
這邊,韓諾被晾了半天,這倆人又說了些自己聽不懂的話,就有點沉不住氣了,主動發問:“葉先生,請問您之後還考慮和我們星熠合作嗎?其實我們星熠還有些彆的藝人不錯的。”
葉湍禮貌微笑:“這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要看公司市場部門的評估結果。”
“哦......”韓諾有點不甘心,“其實我對貴品牌一直有關注,您的產品我也都買了的......”
葉湍又恢複了禮貌的神色,不時和走近的賓客點頭致意,也沒打斷韓諾的話,韓諾就滔滔不解地講起自己對望遠各種產品的見解。
楚孑卻懶得再聽,韓諾雖然聲音不錯,但說的內容遠沒有眼前的葬禮吸引人。
各色的花籃、黑白的挽聯、空氣中似有似無地香燭氣味、誦經的喇嘛、大堂兩側疊著紙元寶的老人......*
一切都是那麼淩亂卻有序,所有人都被包裹在了一種不可明說的氣氛當中。
這種感覺,無比吸引楚孑。
而就這樣專注地看了一會兒,楚孑才發現自己確實是個異類。
往來的賓客通常獻完香,和家屬說兩句話之後就轉身離開了,一刻都不敢多待,顯然是迫於葉家的社會地位不敢不來,但內心裡有頗多忌諱。
但楚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當然不會害怕這些。
正想著,楚孑發現在大廳中間端坐的喇嘛們忽然停止吟誦了。
他還以為有什麼新的環節要發生,不料喇嘛們隻是起身轉轉脖子扭扭腰,然後又換上了新的一批喇嘛繼續念經。
看來隻是很正常地換了個班而已。
同樣都是離開,早走的賓客和下班的喇嘛們卻是截然不同地兩種神態。
“一邊是花錢的,一邊是掙錢的。”
葉湍見楚孑的視線轉移,聳了聳肩。
楚孑竟沒發覺剛剛葉湍的注意力一直在自己身上,當即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韓諾也在此刻才意識到對方根本沒聽自己的話,尷尬收聲。
“抱歉,”葉湍衝楚孑笑笑,轉而對韓諾說道,“在我嶽父的葬禮上,我實在是不想做出任何有關代言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