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2 / 2)

下課後,楚孑很快擬好了十個論文題目,找到了魏益豐教授。

而魏教授正在教室辦公室裡剃著胡子,頭也沒抬。

“教授,麻煩您看看我這幾個題目可以不可以?”楚孑見狀就讀了起來,“第一個,自我傷害的心理機製:從心理學的角度看自殺決策的形成。"

"二,自我傷害的的社會學解釋:對社會壓力、社會支持和社會資本的影響。"

"三,自我傷害的文化差異:探討自殺在不同文化中的發生率和特征。"

"四,自我傷害的預防措施:對社會支持、心理乾預和藥物治療的研究。”

魏教授聽完,把剃須刀放下,思考片刻對楚孑道:“我覺得都可以。”

然後,他看了看一旁的一堆毛線團:“貓教授呢?”

“嗯?什麼?”

貓老師明顯沒睡醒,聲音都帶著倦怠。

楚孑這才注意到,原來旁邊放著的不是一堆毛線團,而是穿著毛衣留著卷發的毛小茂教授。

除了開學那次以外,他其實一共來過老師辦公室無數次了。

毛教授嘛,不愧於自己貓教授的綽號,不是在睡覺就是在睡覺。

如今穿著一身寬大的白色毛衣,看起來就更像波斯貓了。

見貓教授還是一臉懵的樣子,楚孑又把自己擬的論文題目念了一遍。

“唔,”貓教授聽完砸吧了兩下嘴,“還行吧。”

楚孑見狀又問:“那請問兩位老師,如果我想發一篇CSSCI的話,這裡麵有什麼

適合的題目嗎?”

是的,楚孑當然還記得“讀書救得了華國人”係統給他的任務。

隻是他一個學期以來基本把參考文獻都讀過了,但還是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題目進行研究。

很多文科學者,尤其是社會科學領域的學者其實都是這樣,三、四年發不出合格的SSCI甚至CSSCI。

但是,隻要他們找到一個合適的題目,就能在短時間門內連發好幾篇不錯的論文。

因為社會科學領域的研究問題通常是很複合的問題,當然可以從各個角度進行研究。

“CSSCI?”魏教授一臉詫異,“你才大一,就要發論文嗎?”

楚孑認真點頭:“我想試試。”

不然光應付考試什麼的,也太無聊了。

“那不行,”貓教授忽然開口打斷道,“這幾個題目當一門課的期末論文都還不錯,但CSSCI都發不了的。”

“你要考慮國內的大環境,這樣的課題比較危險,我不想讓你的努力白費。”

魏教授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確實,這樣的話題並非一朝一夕就可以搬上台麵的。

但魏教授也沒灰心,隻是幫忙問道:“那請問貓教授,有什麼好的題目,可以給楚孑嗎?他可一直是我們班的第一名,學習上也很上進,我覺得很有希望可以做出點不一樣的成果的。”

“我來擬?”毛教授皺眉,“那不如我幫他寫完、校完再把版麵費也替他付了算了。”

雖然幾個題目都被否了,楚孑倒也並不氣餒,又問:“那請問教授,關於找到合適的論文題目,有什麼建議嗎?”

毛教授揉了揉睡僵的臉,看向窗外。

窗明幾淨,陽光正好。

“我知道你書讀的不少了,”貓教授吸了吸鼻子,“不如去外麵看看吧。”

*

楚孑一直想著貓教授說讓他去外麵看看的事。

確實,大家都以為文科專業就是要大量讀書,但其實對於社科類的專業來說,在外麵多看、多想、多觀察,更加重要。

可能去哪觀察呢?

楚孑正在校園裡消食,忽然看到了那個男生。

男生正在校園裡慢跑,之前在天台上見到的那種沉沉死氣幾乎都消失不見了,汗水在夕陽下一照射,反而有種蓬勃之感。

男生顯然也認出了楚孑,停下腳步。

“你好啊,”男生主動打招呼,“楚孑同學。”

楚孑微微一笑,算是回禮。

他覺得,能看到一個險些走向極端,並在校園裡掀起不小風波的人,此刻能如同其他所有同學一樣,在同一片陽光之下慢跑,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上次的事……謝謝你啊,”男生有點不好意思,看著地麵,“那天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一點都學不下去了,鬨出了那麼大的動靜。”

“我懂的,”楚孑又問道:“那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還好,我之後去了醫院?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診斷出是重度抑鬱和中度焦慮,”男生笑笑,“現在已經在吃藥啦,醫生也建議我多運動,慢慢來吧。”

“好。”

楚孑覺得很替他開心。

“你知道嗎,那天我去到了醫院的精神心理科,忽然就覺得自己很正常了,”男生又道,“那麼多人都有抑鬱症,有焦慮狀態,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還有個群呢。”

男生說著,就把手機拿出來,給楚孑看。

群的標題是“我最棒”。

“群裡大多數都是大學生,還有高中生和工作黨,”男生將手機收了起來,“看來現在挺多人抑鬱的。”

“是啊,”楚孑點頭,“這隻是一個普通的、誰都可能得的疾病而已。”

二人又彼此寒暄半晌。

就在楚孑要離開的時候,男生忽然拉住了他。

“哥們,說句很矯情的話,我說完你就當聽完了哈,”男生猶豫半晌,還是開了口,“感謝你那天抱了我一下,你自己不知道那個擁抱對我有多重要。”

“你抱我的時候我抬頭看向天空,看到了夕陽。”

“一隻喜鵲飛過去,正好和太陽重疊,散發著一圈金色的光,美好的特彆不真實......”

“我想,那個場景我會一直記得,對我來說特彆有種......重生的意味。”

男生說完,楚孑愣了。

他隻是當時想給對方一個擁抱罷了,畢竟自己上輩子走在天台上太多次了,知道那裡有多冷。

男生咧嘴一笑:“說完就算了啊,咱不提了!他又低頭看了一眼表:“你是殯葬班的吧,你們生命文化課是不是要開始了?”

楚孑也看了一眼手機:“還真是。”

“那我們一塊去聽吧,”男生長舒一口氣,“我現在要讓自己的生活豐富起來,從認真旁聽彆的專業的課開始。”

“好。”

二人並肩而行,影子在後麵拖了很長、很長。

*

這是最後一節生命文化課,也是這學期的最後一節課。

魏教授照例卡點進入教室,先把自我毀滅這個話題花了大半節課的時間門徹底結束,然後才讓大家放下筆。

大家記完筆記,這才發現,教室裡幾乎坐滿了。

從那天直播開始,這個教室的人就越來越多。

本來令大家有點忌諱的殯葬班課程,竟然現在開始場場爆滿,阿戒他們甚至要提前兩節課占位置,不然就隻能坐在過道上了。

魏教授也沒拒絕任何人的旁聽,甚至很多時候課上還會提問來旁聽的同學們。

此刻,他看著一屋子滿滿的人,笑得非常滿足。

“這節課,無論如何都不是一門輕鬆的課程,”魏教授總結道,“不止難在需要你們掌握哲學思維和大量的史料,更是因為要讓你們對生命和死亡這兩件事產生思考。”

“我們首先通

過學習生命、了解生命,並思考了與之對立的,死亡的本質為何。”

“我們講了靈魂,講了二元統一理論,因為如果靈魂是存在的,那麼永生這件事就是可能的,這當然是我們最大的渴望。”

“但這是錯誤的,因為沒有靈魂的存在,我們都是有生命的機器。”

“雖然我們很厲害,我們可以戀愛、吃飯、可以夢想,可以做很多事。”

“但當機器壞掉,那就是終結。”

“死亡並不是我們理解不了的什麼奧秘,隻是和燈泡壞掉、電腦壞掉一樣,很平常的事。”

“但這並不是說,死亡這件事不遺憾。”

“對待死亡的合理態度,也就是我們對待生命的態度,這並不神秘,不是連想都不敢想,而是應該讓大家意識到,擁有生命,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雖然意味到了這件事並不代表我們會一直幸運下去。”

“對某些人來說,或早或晚,他們會不再幸運,生命並不值得再堅持下去,也許死亡是他們能做的唯一選擇。”

“通過這個學期的學習,我希望你們不隻是自己想清楚生命與死亡,而且希望大家在麵對生命、麵對死亡的時候,不再有恐懼和幻想。”

“我們常聽這句話——‘死生亦大矣‘。”

“但中間門有個亦字,我希望大家在想起這句話的時候也要記得,死與生之間門的東西,叫作人生,它同樣重要無比。”

“謝謝大家。”

全場同學愣了片刻。

之後,獻給生命文化的掌聲四起。

包括之前覺得生命文化這節課很痛苦又沒用的阿戒。

此刻他鼓掌鼓得最用力。

誠然,學了生命文化這門課並不能讓生活變得更好,也幾乎可以說,這門課對實際的生活並沒有什麼幫助。

正如很多門理論課程,甚至說,大部分大學課程一樣,它們不會讓你可以輕鬆的應對之後的某一份工作和人生。

但能讓你的人生,多看到一層彆人看不到的風景。

魏教授聽著來自上百學子的熱烈的掌聲,趁大家不注意,轉過身,擦乾了眼角的淚珠。

這是對他最大的褒獎。

而他轉過身後,不少同學都不自覺地笑了一下。

因為,他們都看到,魏教授趿拉著鞋的腳後跟,襪子上破了一個洞。

隻不過,這次同學們的笑聲裡,並沒有惡意。

一節課到此結束。

不少學生都湧向講台前,向魏教授請教問題。

昔日還在避諱死亡與殯葬的他們,此刻才發現這是一門多麼美妙且必要的學問。

楚孑笑著看向應接不暇、滿臉通紅的魏教授,忽然電話響了。

來電顯示上寫著[父親]。

沉默寡言的楚峰幾乎從來沒給他打過電話。

楚孑帶著疑惑接起電話。

“爸,怎麼了?”

對方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很快傳來。

“兒子,我手抻了一下,你能來城西殯儀館幫幫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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